宫人话音落下,周围有那么一瞬静若无声,魏姩看不见,却能想象到他们此时的神情。 一定是震惊,诧异,不解。 因为她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不,她比他们多了一样。 喜悦。 昨夜太子殿下听到了她的请求,应她了。 ‘奉太子殿下口谕,赐魏姩鸩酒’ 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话。 “魏姑娘,请吧。” 魏姩闻到酒香,无力的动了动伤痕累累的手指。 她的手筋断了,拿不了酒杯啊。 宫人垂眸看了眼魏姩的手后,将酒杯递到了她的唇边。 酒不烈,很温和,还透着桂花香。 魏姩的唇角勉强勾起一抹弧度。 这是她喝过最美味的酒。 几日不曾进食,酒水浸在她满是裂痕的唇上,添了最后一丝水光。 魏姩艰难出声:“多谢,殿下。” 宫人没回声,神情冷峻的静静等着。 等魏姩落气。 被狱卒和宫人围绕的潮湿阴暗的牢房中,一身血迹,凄凉惨烈的女子,慢慢地没了气息,结束了她短暂不幸的一生,至死,未能昭雪。 - 菊月的烈日很有些难熬,秋老虎不留余力发挥它的威力,烤的人心慌气短。 午时的烈阳最盛,外头更是少有人行走,可香山寺后山入口处,却出现了一对主仆。 姑娘容貌清美,身段窈窕有致,行走间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的优雅端方。 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桐木门,用绣帕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后,走到了百年老槐树下,打算稍作歇息。 她已顶着烈日走了近半个时辰,此时着实有些受不住,才倚着槐树便觉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就陷入了短暂的昏迷,身子顺着槐树软软的滑下。 可丫鬟对此却丝毫不知,她一边扬着帕子扇风,一边估算着时辰,催促道:“姑娘,我们得快些了,三姑娘怕是到了多时了。” 许是久久没听到回声,丫鬟这才转头看去,却见姑娘跌坐在地,背靠槐树昏迷不醒。 她愣了愣后,暗道坏了,这莫不是中暑了。 丫鬟急忙跑到姑娘跟前,焦急唤道:“姑娘?姑娘!” 这关键时候姑娘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否则三姑娘的计划就落空了。 魏姩是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再次睁的眼。 她的人中被人紧紧掐住,耳边环绕着尖锐刺耳的呼喊;魏姩不适的皱了皱眉,想要偏头避开掐住她人中的手,这点儿疼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她很不喜欢。 魏姩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听那刺耳的声音微扬:“姑娘醒了!” 她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魏姩眼神骤冷。 她怎么看见春来了! 丫鬟春来触及她冰凉的眼神心中一凛,下意识收回手退后了一步:“姑娘,您怎么了?” 魏姩死死盯了春来片刻后,手指微动。 她在狱中的那些日子曾不止一次的想,若再见到春来,她一定亲手掐死她! 春来自幼跟在她身边,她自认待她不薄,可她却在案发后拿出了那些信纸,做了伪证,言从头到尾香山寺都是她魏姩一个人与齐云涵的约,将主使魏凝摘得干干净净! 春来的证词将她的‘杀人罪’彻底钉死! 魏姩不知道为何还会见到春来,但她身体的第一反应就是掐死她,只是她才抬起手,便听春来道:“姑娘,快到午时四刻了,我们得快些上山,不然就要迟到了。” 魏姩动作一滞。 午时四刻?上山? 熟悉的字眼让她猛地抬头打量起四周。 青砖石阶,精修的桂花树,常青木中蜿蜒小道,桐木门... 这是香山寺后山入口! 魏姩怔愣许久后,茫然又震惊的扶着槐树站起身。 不对,槐树... 她飞快转头看向身后这棵百年老槐树。 她记得,当年她因日晒太久,曾在这棵老槐树下短暂歇息,之后推开了那扇桐木门,走到槐山亭,看到了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齐云涵... 然后,她在奉京狱受尽折磨,崩溃绝望,垂死挣扎... 魏姩抬手缓缓靠近槐树,用力抓在槐树上,指尖随之传来一阵麻木的刺痛。 刺痛感... 她有痛感了。 魏姩又低头打量自己,淡蓝罗裙,半月玉佩,荷叶绣鞋,这就是她当年赴约的那身装扮。 所以...她从魂魄的状态,回到了当年案发前半个时辰! 是的,魏姩死后,魂魄在世间游离了很多年。 她看见她的尸身停在了魏家院中,狱卒走后,魏家的人没再多看她一眼,便吩咐下人将她拉到城外,找个地方埋了。 之后她就一直无法离开她那个没有墓碑的小土包,但她还是知道了齐云涵一案的始末。 因为魏凝常来看她。 更准确的来说,是来嘲讽和炫耀的。 魏凝来了很多年,她便从魏凝的言词中窥出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原来她真的不是魏家女,而是魏夫人十六年前在佛堂捡回去的,她的亲生母亲是盛安郡主卫如霜。 她生前就听过盛安郡主在乱世中弄丢了一个女儿,可却从未想过,那个女婴竟会是自己。 后来在魏家的暗中透露下,盛安郡主找到了她,知道她生前在狱中所受的折磨后,与齐家斗的两败俱伤,她的亲弟弟与齐家两位公子皆在那场争斗中折损,魏家渔翁得利,平步青云。 从魏凝的话中,魏姩还听出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场筹划了多年的阴谋背后,还有一个真正的主使,但魏凝没有过多提及那人,每每只用他替代,她便也不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 魏姩成了郡主府的姑娘,魏凝的婚事也就不会受她影响,她一朝高嫁,成了宰相夫人。 那天,魏凝带来了纸钱,说以后不会再来看她了。 她一脸幸福的说自己有了身孕,不适合再来这种地方,临走前,她又同她说了一个真相,那就是她在狱中所受的折磨,不是齐家做的。 齐家只想一刀砍了她替齐云涵报仇,没有折辱过她。 可她不在齐家手中受尽折磨,盛安郡主又如何会同齐家斗个你死我活,魏家又如何渔翁得利。 盛安郡主与齐家都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她与齐云涵,都是这个长达十余年的阴谋中的棋子。 魏姩当时恨极了。 她明知不可能,还是下意识伸手想要将魏凝拉入地狱,可她还没有碰到魏凝,就卷进一个漩涡,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魏姩轻轻闭上眼,指尖用力的扣在槐树上,不容忽视的刺痛感让她快速的平静了下来。 “姑娘,姑娘?” 春来见魏姩扶着槐树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