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揪心。 朝云本压了火气,又被她一通阴阳怪气给刺激到,不由得想与她唇枪舌战一番,正欲走上前,周焰便拉住了她的手,朝云只得咽下这口气。 周焰牵着朝云,一路绕过人群,走出了雪珞轩。 身后的程簌簌盯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攥着玛瑙镯子的手也寸寸收紧。她的眸色彻底暗了下来,将玛瑙镯子下掩藏着的针筒收入袖中。 一旁的婢女低首问道: “小姐,咱们一会儿去楼上吗?” 程簌簌点头,撂下玛瑙镯子,转身携着侍女从雪珞轩的侧门出去。 门外并非方才的榆林巷,而是相邻的甜水巷。 主仆二人淹没于人潮中,悄然踏入了广聚轩,直上三楼。 程簌簌叩响了雅阁的门,三下敲击,门扉缓缓开启。 一名侍卫将她的婢女拦在门外,只让程簌簌一人迈入。 雅阁内一片静谧,案台上的龙涎香沉沉浮浮袅绕着,竹影屏帘后的男子一袭青色长裳,端的是翩翩君子。 那人转身,一双沉黑的眼睛看向程簌簌。 程簌簌旋即福身道:“殿下安好。” 二皇子略一颔首,素白的手中捻着一块玉石,他朝程簌簌招手示意她过来,随后他便掀开袍角坐于茶案前。 两厢坐定后,二皇子将玉石放下,转而慢条斯理地开始斟了盏茶,他曲指将茶盏推至程簌簌面前。 “程小姐,来告诉一下孤,方才如何了?” 他笑得寡淡,语调也漫不经心。 程簌簌接过茶盏,将方才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告知了二皇子。 说完后,室内一片静默,程簌簌有些忐忑地抿茶,又掀眸窥看二皇子神情。 “殿下,您为何要让臣女去放那一针呢?”程簌簌不解地问。 他为何要做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呢? 二皇子低眸一笑,眸色沉沉似在自嘲,却只一瞬又消散。 骤然间,二皇子突地起身一只素白的手凶狠地扼住程簌簌纤细的脖颈,一张俏生生的脸遽然变得苍白怜弱起来,眼眶也泛起了泪花。 “殿下…殿下……”她呜咽着求饶。 二皇子眸中微闪过一道低劣光芒,然后他开始沉声发笑,显得瘆人。 “别来妄议孤。” “是…”程簌簌喉间一阵窒息,又赶忙应下。 男人的手终于缓缓松开,她重新得到空气,恍若重生。 “你可知晓他们婚期是何时?”二皇子突然问。 程簌簌不敢再揣摩他的心思,只得低着头怯怯答道: “听闻是明年二月初一,春日正好。” 面前的男子忽然一声嗤笑,他搁在桌上的手拍了拍案板,笑得更为癫狂几分,二皇子重复着程簌簌的话: “二月初一,春日正好。” 见他这副模样,程簌簌心里一阵惊悚生怕他又对自己下了杀心。 须臾后,二皇子敛了神色,面色从容地开口: “记得将我吩咐给你的事情办了,办得好,明年春日,你父亲便可以回到邺都。办得不好——明年春日,你便一起离开都城,去西北戍边。” 她一介女子去西北戍边,意味着什么,她自然知晓。 顿时间,程簌簌心中大骇,连连应下,在他阴晴不定的目光中缓缓离开雅室。 雅室的支摘窗半敞开,外头一股凉风灌入室内,顺着二皇子宽大的袖袍蹿入他的皮肤。 冷意几息袭来,二皇子垂下眼,再度捻起案上的玉石,眸色晦暗着,指腹不停摩挲。 明年春日,当真是个好时节。 不过,周焰、秦朝云,明年春日那样久,你们等得到吗? 二皇子的双眸缓缓阖上,指骨轻叩在茶案上,一下又一下,仿佛儿时的童谣,伴随那人清浅稚气的吟唱。 ——程嘉铎,你这个疯子。 唇畔肆意地弯起,溢出一阵低哑笑声。 - 榆林巷内,过往行人纷纷。 朝云走在里侧,周焰牵着她的手走在外头与行人摩肩接踵。 “方才的事,你可有头绪?”朝云仰头看他。 方才那银针当真是凶险,但细细想来却像是算准了一般,将将从周焰的耳边穿过,太过蹊跷。 周焰侧眸看她,一脸淡然地反问她: “方才那女子,与你有什么恩怨?” 她们那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又加上秦朝云的性子,周焰也能猜出一些。 突然被他问起程簌簌,朝云眼眸闪动,随口敷衍过去: “上次在广聚轩,也是她,周大人莫不是忘了?” 经她提醒,周焰才恍惚记起广聚轩一事,只不过那时他却是没太在意对面的人。 难得瞧见秦朝云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周焰眸底噙起笑意,他捏了捏她的手背,与她一道走出了榆林巷。 巷外,周齐与春莺一道在马车处等着他们,见二人出来身上竟没带一样物件,不由得有些诧异。 马车摇摇而行,一路回到秦国公府,春莺先行下车,车内便只剩下他二人相处。 秋风吹得车帘鼓动起来,朝云睫羽轻动,看向周焰,依依不舍地说: “我先回府了。” 周焰没回答,只静静地看她,片刻后,朝云便抿了下唇起身朝马车外走。 刚一起身,身后的人便攥住了她的皓腕,朝云身形微滞,她回眸看他。 周焰将人拉回坐于膝盖上,长臂绕过她的腰,轻轻地揽着她,周焰的下颌搁在朝云瘦弱的肩膀上,他阖上双眸,轻嗅她发间的一缕淡淡香味。 “秦绾绾,要不咱们将婚期提前吧。” 他的声音有些发闷,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之事,他总觉得隐隐不安。 朝云回握住他的手背,轻声软调地安抚他: “母亲说,春日正好,无绪,我们有的是时间。” 耳边属于他的气息不断萦绕、攀爬在她的耳垂处,朝云觉得一阵发痒,她哑声笑了笑去推他的头,却被周焰反手攥住,而后他贴着她雪白的脖颈,轻轻地吻下。 好一阵温存厮磨,周焰才将她的手松开。 他认真地看向她水凌凌的眼眸,微突的喉结滚了滚,重复她方才说得那句话: “咱们有的是时间。” 春日正好,柳絮纷飞,桃花灼灼,可聘心爱之人为妻。 - 周焰将秦朝云送回国公府后,转头便让周齐驾马回了北镇抚司。 他这几日连夜批改公文,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与秦朝云闲逛,却能在这一日遇见暗藏的杀手。 袖中的那枚银针被周焰放在桌案上,他目色凛冽地瞧着银针,此物已被验证过并无渗毒,由此看来便只是用来警告于他。 细数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周焰心里隐隐开始猜测几人,眸色不定地在银针处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