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医默默点头,深表赞同。 一直到这四人走远,呆滞的人群中才有人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刚刚那位,是陛下啊?” “原来咱们的陛下长这样……”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向着沈明欢离开的方向跪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抬头时,不知为何忽而就泪流满面。 * 谢知非不觉得自己是个贪心的人,他原本想办法成为缙国大军的座上宾,只是想离间他们内部的三方势力。 这任务他早就超额完成,本来该传信让宇文山接应,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但他来了之后发现他们内部的矛盾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若是他再在其中搅些混水,说不定还有可能激起内部的兵变。 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把握,他就不是谢子正。 虽然南怀瑾赌气时鄙夷谢知非无能,但是沈明欢赶路都要两个月的地盘,大军只用了不到半年就打了下来,无疑是个很惊人的奇迹。 这其中,谢大军师居功甚伟。 不得不说,谢知非十分大胆。这天下并非没有聪明人,能够做到将军这位置,能够在这场逐鹿中活到最后,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谢知非敢在这其中来回拱火,也不知是有全身而退的自信,还是完全不要命。 但待久了就会出现意外,小看天下人也得付出代价,除了遇见沈明欢之外,谢知非的运气向来算不上好,所以身份暴露被囚也不是一件多奇怪的事。 谢知非咳了两声,勉强睁开被血污糊住的眼睛。 他半躺在牢房的稻草堆上,微微侧身,细细密密的疼顿时让他眉头痛苦地紧皱了起来,额头也迅速渗出冷汗。 他静静地适应了一段时间,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 过去一年还真是被公子关照地太好,太过养尊处优了,从前这点伤还能爬起来干活,现在翻个身都费尽。 他来的时候身边还带了一个扮作书童的侍卫,可是那侍卫死了。 为了保护他,当胸一箭都不曾挪开脚步,死时身上没一块好肉,手脚关节处裸露出了森白骨刺。 是他对不起他。 这份歉意,他死后再向他赔罪。 谢知非伸出满是鞭痕的手,一点一点尝试着去够身前那只装了稀粥的碗。常人的半步之遥,他努力了好久。 他不怕死,他大概也会死,可他还想见见他的公子,一面也好。 风吹动烛火,在墙上投下狰狞的影子。 牢房的门被推开,谢知非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粥,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望向来人,虽满身狼狈血痕,声音依旧如往日般温和:“不愧是梁大人,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们赢了。” 天下不少人知道谢知非,但除了沈明欢身边的心腹,没多少人见过他的模样,这也是他敢以“谢直”的名字走入缙国军营的原因。 如果不是大军退守缙都,见到了曾经买下他的贵族主人,他差点就忘了,在遇到沈明欢之前,他还是个流转多地的奴隶。 这次的暴露不全是他的疏忽,只能算是时运不济。 但他即使被愤怒的将军投入大牢,有些事情却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停下,大军内部早已剑拔弩张。 谢知非惋惜道:“可惜王将军……不肯听在下一言,否则今日来这的,就不会是你们了。”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梁大脸色狰狞,居高临下地低着头看着像死狗一样倒在地上的谢知非。 周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保持沉默地站在门边,默许梁大接下来的行为。 他们与燕军合作,好不容易杀死了缙国大将军,但他们的人也十不存一。 当初投靠的那么多支队伍,他们视他为老大,把他当做救世主,如今全死了。就连那批他小心保护着的茗山上的兄弟,也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那么多的兄弟,死得那样惨烈,全都因为眼前这人,他怎么能不怨? 谢知非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大人此言差矣,在下最是惜命了,知无不言……咳咳……言无不尽,何谈嘴硬?” 说到后面有些有气无力。 他被关进来就受了刑,将军逼问他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他倒是实话实说,可将军不知道是不是不信,仍是继续对他用刑。 谢知非在心里叹气,这将军实在蛮不讲理,他明明有问必答? 他越是这样这样从容坦然,面无惧色,就越是让人生气。 梁大一脚踩到谢知非方才想够粥伸出的手上,用力碾了碾,双目带着疯狂的赤红,“让宇文山退军,否则老子活剐了你,听到没有?” 谢知非脸色又白了几分,嘴唇都失了血色。他咽下喉咙涌上的痛呼,气若游丝,“在下何德何能,能左右宇文将军?” “你是被雍国皇帝派来的,只要你去城墙上逼宇文山退军,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不听。” 梁大脚上又残忍地多用了几分力,地上石子尖锐,谢知非的手已经血肉模糊,“军师,谢军师,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你不是很能说吗?这点小事,你也一定能做得到吧?” 谢知非不答,他咬着牙承受这一场十指连心的痛楚,良久才喘着气,微笑道:“大人真是……浪费,这双手……是弹琴……写字的手……” 梁大见他答非所问,脸色愈发狰狞,他拔出腰间的刀,打算先把这支手砍下来让这人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浪费。 “梁大。”周和按住了他的手腕。 梁大过去还愿意与周和维持表面关系,如今已经失了神智,他挥开周和的手,冷笑道:“周和,你又心软了?因为这是那狗皇帝的人?” 在场三个人,有两个人同时因为“狗皇帝”这三个皱了皱眉。 周和的声音冷了几分:“梁大,你再敢对公子不敬试试?” 他没回答梁大的问题,只是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看来谢知非几眼。弹琴写字的手啊,公子会喜欢这人为他弹琴写字吗? 即便是在敌国的牢狱之中,公子的名字依旧能庇护他。 谢知非仍然能感受到全身各处尤其是右手手掌传来的疼痛,可他好整以暇地躺在稻草堆上,不以为意地看戏。 梁大陡然清醒,意识到接下来要逃还得依靠天生巨力的周和,他敛了神色:“老大,是我一时说错话了,我就是想到那些牺牲的兄弟们,心里生气。” 他见周和脸色好了点,正打算再接再厉,忽闻外头一片嘈杂。 牢狱的隔音措施算是做得不错了,这样还能听见声音,可想而知外面有多吵。 有人惊慌地在门口呼喊:“老大不好了,雍国的军队里竖起了天子帅旗,他们的皇帝御驾亲征来了。” 这种惊慌未必是对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