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几个满腔热血的学生—— 也被骗得彻彻底底。 可松江时雨又想,这样也挺好的,被他这么一骗,起码以后不会识人不清了。 属于松江时雨的人生轨迹已经被彻底补齐,又怎么能够期待下一次的奇迹? 青年的手扣住樱花树粗糙的枝干,三两下就蹬了上去,他坐在最粗壮的树枝上,周围是密密簇簇的樱花。 被他的动作惊动,整棵树猛地抖动起来,一时间像是下起了粉白的樱花雨,在地上积起了一滩柔软的花瓣。 松江时雨坐在上面,像是小孩一样晃着脚,把已经被揉成一团的画纸从口袋中拿出来,仔细地展平,接着又毫不犹豫地把它给撕碎。 撕得无比碎裂,又往上抛到空中。 他高声宣布道:“这是代表过去!” 黑白色的碎片随着风与樱花混在一起,翩翩落到地上。 松江时雨脱下了“借来”的黑色外套,外套已经染上了血,跟那个病号服一个结局。 他把外套抛向前方。 抑制着咳嗽的声音变得沙哑了几分,但还是倔强地拔高:“这代表现在!” 黑色的外套也沉沉落到地上。 这是一个顺利的落幕。 青年满意地笑了,金发蜿蜒落在身后,参差不齐,身旁的樱花染上了点滴红色的血渍。 他微微仰着脸,眼前的天空泛着霞光,似乎有白鸟衔着樱花掠过天际。 冰凉的手枪松松地被手指扣住,接触到肌肤时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风声没有掩盖住脚底碾过泥土的声音。 这场落幕短暂被打断了。 “松江。”赤井秀一走到树下,定定地仰着头,沉静地述说着,“我找到你了。” 他橄榄绿的眼眸中映着树上的身影。 金发青年被包裹在一片柔软的粉白色花朵中,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容貌看上去比平日里还漂亮。 他眉眼弯弯地笑着,表情活灵活现,仿佛是在跟他玩捉迷藏。 只是那细瘦的、沾着血渍的手指,却握着一把冰冷的枪。 那枪没有对着赤井秀一,但却远比对着他还可怖。 哪怕心中早已有了觉悟,赤井秀一依旧感到了难以言喻的苦涩和酸楚。 【你已经不想要未来了吗?】 “啊……赤井君,没想到是被你找到了。” 松江时雨微微低下头,钴蓝色的眼中满满是他的身影:“你要阻止我吗?” 赤井秀一蜷起手指,平静地道:“他们还在等你回去。” ——我也是。 松江时雨笑了笑:“我以为你知道,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赤井秀一:“志保已经联系上了美国的专家,她今天跟着诸伏景光去基地找资料,好几天没睡好。” 青年的表情怔忪。 赤井秀一:“降谷零他们还在找你,那家伙红着眼差点把歹徒的脑浆敲出来。” 松江时雨忍俊不禁:“没那么夸张吧?” 赤井秀一还道:“我碰到了伏特加,他还惦记着带你去看樱花的约定。” 松江时雨:“他啊……” “还有松田阵平——他们现在还在那个基地里找你。” “萩原君呢?拿枪对着他的事情,虽然是计划,但我觉得你也想跟他说两句吧?” “……别说了。” “还有我。”黑发男人仰着头,与那双泛着难过的钴蓝色眼眸对视,“我,赤井秀一。” “咳咳,你别说了!” 赤井秀一轻轻笑了一下:“都这个时候了,就让我说完了。” 他将手放到胸前,仿若宣誓一般,声音掷地有声:“我喜欢你。” “……” 整片天地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风吹动着,将无数片花瓣卷起来,落到赤井秀一的发丝上、衣领上。 赤井秀一仰着头,看着身形隐隐有些发颤的青年。 他的心中冷静又混乱,头脑中没有任何心音闪过,也没有为告白而感到羞耻和紧张,心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家人”这个词。 赤井秀一是无比在意家人的。他最初加入FBI就是为了寻找失踪的父亲赤井务武,之后到了日本,也一直在暗中保护弟弟和妹妹。 当初在手术室前脱口而出的词,本就重如千钧。 【可以为我停留吗?】他想说。 金发青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低低地咳嗽着,一时间来不及吞咽的血顺着唇角滑落,滴到地上。 “不可以。”他像是听到了赤井秀一的声音,沙哑着回应道,“你别说了,赤井秀一,你别说了。” “……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了啊。”他模糊地喃喃道,“你看,这是一片很好看的樱花林,正巧是在这个季节,在这个景区。” “我已经看到了……” “我想回家而已。” “不要现在让我留下来啊。” 赤井秀一觉得那一滴血像是落在了他的心上,他张了张口,一时间喉咙干涩到发不出声音。 “你有家。”他卡了一下,说,“我们都可以成为你的家人。” “不一样。” 连决定开枪时都是笑着的青年,此刻却落泪了。 一颗颗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掉落,苦涩至极:“咳咳……呜,这次不一样。” “已经没有办法了。” 这个世界,真的可以由他确认以什么姿态回来吗? 他真的还有机会再见这些人吗? 如果选择停留,他要怎么用这身体牵连着所有人苟延残喘? 太多不确定了,他所能做的,只是报着最后一次见面的态度,潇洒地把一切都结束。 【我们跨越不了自己的梦。】 【你也跨越不了世界的距离。】 赤井秀一伸出手,想要帮他擦掉眼泪,但只能拂过空气。 他看到了松江时雨手腕上的针孔,瞬间明白了他活不下去的原因。 他已经透支了太多的奇迹,而命运在暗中标注的价格,已经到了需要偿还的时候。 ——我来晚了。 赤井秀一心中苦涩地想,他或许不应该来。 把人惹哭了啊…… 松江时雨的泪水是滚烫的。 他像是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打理好的头发和衣服又全乱了,血和泪逐渐分不清界限。 但是他依旧没有松开那把枪。 赤井秀一攥住了落下来的眼泪,也看到了地上散着的碎纸片。 他蹲下身,捡起其中的一片,上面是一只圆滚滚的肥啾,黑豆豆的眼望着他。 “赤井秀一。”松江时雨带着浓浓的鼻音喊他,“你走吧。” “我不走。” “到时候……我带你走。”冷静到极致的FBI探员向来会抓心里弱点,他轻声道,“悄悄的,不让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