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传信,昨日说车马已经到阳岭了。” 张鄜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对一旁的王襄道: “方才那是‘三尸阵’,守陵人只是其中一个阵眼,还有两个不知藏在什么地方。此地不宜久留,王襄,你先带静妃娘娘回宫安顿。” “遵命!!” “温允。” “下官在——” 张鄜闭了闭眼,道:“四殿下现下在何处?” 温允虽不解,但仍回道:“四殿下与陛下在降灵庙祈福……莫非陛下那儿有危险?!” “降灵庙,降灵,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张鄜道:“温允,我命你率金吾卫十二卫速去降灵庙保护圣驾,恐怕我们已不知不觉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什么!?” 温允面上惊愕,但却言听计从地上了马,重重地一勒马缰:“——那丞相、您呢?” 张鄜沉默半晌,腕间紫檀佛珠上的血一滴滴地垂落雪中,凝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原来如此。” 他很淡地笑了一下,面色却冷得令人胆寒: “为了困住我,这些人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 “咳、咳咳咳!!——” 钟淳被一阵陈年旧灰呛得灰头土脸,扶着腰缓了半天才爬起身来。 而一旁的寒容与面色也不大好看,借着光滑的墓壁将自己被树枝刮花的脸左照右照了一通,哀嚎道:“老子花了好几年才炼制的冰肌玉肤丸!还没看出效果便被这破树杈给全毁了!要是真毁容我就不活了——” 钟淳嫌弃地拍了拍衣角:“寒大夫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学小姑娘用那些养颜补物么!” 寒容与“啧”了一声:“一把年纪怎么了,就是一把年纪了才要多保养,你瞧瞧我这脸,比那年方二八的小美人都白,我要是不说,谁知道我比张鄜还大了一岁?你看张鄜那手多糙,我的手多嫩……” 钟淳无声地白了他一眼,往两人的身处之地望去。 只见面前的石门前立着一对形态各异的漆彩石俑,两者头顶发髻如冠,面上怒目圆睁,一副十恶不赦的凶悍模样。 与在无色天上看见的那些身披璎珞宝饰的邪神菩萨不同,这两尊石俑面相虽不讨喜,但身着的确是正儿八经的兜鍪明甲,脚下踏着兽面人身的夜叉,肩上披膊更是殷红如火,一身威德刚正之气。 “这是……镇墓天王俑?” 钟淳依着对古籍残存的记忆辨认出了面前的两尊石俑,面色一变: “这里是……是先皇后与先太子的……” “陵墓。” 寒容与替他补完余下的半句话:“这里才是真正的思陵,上边的只是两个石碑而已。” 钟淳见寒容与从容地在石壁上取了根长明烛充当火把,轻车熟路地踩过地砖,一路飘然而去: “小殿下,你可得好好跟紧我,若是踩错一步,可是会被这暗门里的机关箭给射成筛子的——” 钟淳忙跟了上去,狐疑道:“你连这里有机关箭都知道?” “我感觉你对这儿比对你自己家都要熟悉。” 寒容与含笑道:“早就说了,我每年都会在思陵待一段时间,要是对这儿不熟悉,这条小命岂不是保不住了?” “你待在这里做什么?” 寒容与眯着眼故意酝酿了半天,才回过头朝他欠揍地笑了一下: “不可说,不可说——” 钟淳:“……” 真想痛痛快快地朝这货脸上揍两拳。 “总之,从这儿有条近路可以通往淮阴道,而且从地宫走不用担心山崩地裂,这儿的构造结实得很,嘶……张鄜这厮不会早就想到这点才派我来看着你吧,真是阴险狡诈!” 钟淳看见寒容与脚步一停,正想问他怎么回事,却猝不及防地见那人回过头逼近自己,一身兰馥气息铺天盖地地将他笼了起来。 “你……” 他霍然睁大了眼,听见那人道:“殿下,如果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这里,张鄜能怪到我头上吗?” 钟淳全身霎时紧绷了起来,却见寒容与摸着下巴,似乎当真在考虑这件事一般,轻笑道: “比方说,你方才突然脚滑了,我又正好离得比较远,那淬了毒的箭又正好射中你的喉咙……” 他眉间突然一皱:“不对,我似乎会医术来着。” 随即,钟淳又见寒容与变脸似的露出一副“好可惜”的表情:“唉,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 “我如果死在这里。” 钟淳抬起头看着寒容与,笃定道:“张鄜不会放过你的。” 寒容与半眯着眼跟他对视了好半晌,才泄气似地耸了耸肩,又恢复了原来那副贱里贱气的模样: “好吧,我承认,殿下说得有道理。” “哐当——” 直到面前的石门轰然洞开时,钟淳方才渗出来的冷汗还黏在背上。 因为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股毫不掩藏的杀意—— 不过,寒容与既然想杀他,为何方才他差点掉进地缝中时又要舍命救他? 钟淳出神地想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墓道旁的壁画给吸引了: 只见上面以石青勾勒出一幅苍柏森森的幽静景象,而一群持着旌旗的骑者正浩浩荡荡地奔在前头,似乎在为什么人引路。 其中有一位身着赤色劲装的女子瞩目异常,只见她简单地以巾束发,右手策马,左手架鹰,从容而潇然地奔走在林丛之间,成了古板死气的林木中唯一一抹鲜明的亮色。 钟淳虽不认识她,但却认识她身旁这位骑着赭白骏马的男子——他的父皇钟叡。 钟叡在画中还是作王爷的打扮,与如今在龙椅上久病沉疴的模样全然不同,画中人的眉眼俊朗疏狂、意气风发,似乎在指着什么东西开怀大笑。 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便见后头有一头戴宝冠的稚童正摇摇晃晃地骑着一匹枣红马,背上背着一小筐毫无用武之地的弓箭,神色懊恼地拉着缰绳,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这看上去便是大宛的太子殿下钟敏了。 再往后看—— 钟淳神色倏地一滞。 却见太子的身后有一骑着乌骥马的高大身影,始终跟在他几步开外的距离,似乎在默默护着幼主一般。 壁画只吝啬地描出了那人英俊的侧脸轮廓,与始终如松般挺拔的脊背—— 笔下落款:咸元十七年,《太子幽明游猎图》 那是年仅十八岁的张鄜。 作者有话说: 我得加快写文速度了……(咬牙) 第69章 雪泥(十四) 寒容与见钟淳怔愣着不动,也停下脚步凑过去看,故意摇头晃脑地拖长了声调:“噢——这不是丞相吗,画得还挺显年轻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