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年少稚嫩,神女伸出的手也稚嫩,掌心向上,指尖纤纤。 “你给刘彻的奖励是,握手?还是吻手礼?”系统混乱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仅仅是碰一下你的手吗,多少有点草率了吧?” 刘彻沉默着。 神女没有为他降下神迹,而仅仅是向他伸出手。 “我感觉刘彻是不是不满意了?”系统轻声嘀咕,“可是好奇怪啊,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系统忽然叫起来,“等等,等等,刘彻脸红了!” 红晕在帝王的脸颊上晕染开来,刘彻的袖子动了动,袖口的山河纹章如活物一般起了细微的移动。 然后他一把握住了神女的手,那一瞬间他面孔扭曲得堪称狰狞。 系统简直觉得匪夷所思,“所以他根本不是因为要和你握手而羞涩,他脸红是因为他亢奋他激动,他想起什么事情了,这是握一下你的手,竟然就爆发出如此激烈的情绪?” 林久没有回答系统的话,刘彻捏着她的手,她直视着刘彻的眼睛。 她的袖子在飘动,没有风,可她的袖子飘动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她穿在身上的整条长裙都飘动起来,披在身上的那些雪白铃铛也跟着一起晃动。 一阵风猛然吹进清凉殿中,就在这阵风里,刘彻第一次听见了铃铛的响声。 一百一千只铃铛同时响起,一百一千只雪白的眼睛同时张开! 刘彻鼻子里立刻就开始滴血,他的眼角缓慢地开裂,流出来的纹路如同血泪。 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跪坐不稳,本能催促着他立刻放开神女的手,可他反而捏紧了神女的手,越来越紧。 就在铃铛响起的那一刹那,刘彻的视角开始无限拔高。 从前他说,神女的眼睛是从高天之上俯瞰人间的眼睛。 这一生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借助神女的眼睛看这天地? 他看见清凉殿,又看见宣室殿,最后整个未央宫连同长乐宫都铺展在他面前。 还有更多更多,多到整个长安城,乃至整个帝国全境! 山川河流都铺展在他面前,他看见长安周边那条河,水流动的速度和水流向的方向—— 还有更多更多难以言喻无从理解的信息,这些东西像是活的一样,拼命往他脑子里面钻,钻得他脑髓生疼。 而他做出的唯一的事情是抓紧神女的手。 此时任何人都不能将神女和他分开,江山近在咫尺,只手可握,此时哪怕将他的手腕按进铡刀,他也不会放手! 系统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看着此时的林久,血红的长裙和晃动着的雪白铃铛,只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一头皮毛火红又长满了雪白眼睛的野兽。 并不威严也不美,只是邪异,看一眼就眩晕得叫人想吐。 就在这种想吐的余韵中,系统竭力稳住声音不起波澜,同时问道,“这是你自己定制的衣服,名字叫做白泽。” 既然有名字,那是不是也有技能附着在其上? 投入了那么多的成就和心动值砸出来的服装,怎么可能没有附带技能,该是无比强力的自带技能吧? 林久点了点头,像是觉得无所谓,她随便就说出了这句话,“通天地,晓万物。” 【白泽:通天地,晓万物。】 沿袭了林久一贯简单粗暴的风格,就是这样的简单又好用的技能。 天地万物,就在她眼睛里变成一张扁平的地图,她俯瞰这张地图。 她拉着刘彻的手,带着刘彻一起俯瞰这张地图。 系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林久说,只要刘彻敢于伸手。 刘彻伸出手,她就给了刘彻全部! 清凉殿外,天光正烈。 没人知道宫室之中正发生一场怎样的神迹,殿外的侍臣正高声唱名,“广川人士董仲舒,前来觐见,献无字天书——” 声音一直传入清凉殿中。 刘彻豁然起立,几乎是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他含糊地说,“宣。” 神女的手从他手掌中滑走了,他从天神俯瞰江山的视角中跌落出来,头脑剧痛,血一滴一滴地溅落在漆案上。 有人深衣上殿,双手捧着一张漆盘。 刘彻按着桌案,触手尽是滑腻的血,他缓缓坐下来。 他仍然觉得眩晕,仿佛有海水从他耳朵和眼睛里灌进去,他看到董仲舒下拜行礼,听到董仲舒的祝颂,却都如同雾里看花一般朦胧。 此前所见的山川河流在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循环往复,清晰得仿佛只手可握。 董仲舒在说,“……集纸成册,得天书十八卷,留待陛下题字。” 好吵。刘彻以手支额,满脸满手都是血。 铃铛不再响了,那些雪白的眼睛又闭合上。 他又想起神女的手了,脑子里塞满了山川河流,他想不起拉起神女的手时,是什么样的触感。 董仲舒说,“书画墨彩,更胜绢帛……” 有侍女捧着颜料上殿,似乎是要当堂展示在天书上绘画。 站到董仲舒身后时,她不经意间抬起头。 然后她的动作忽然凝固了,惊恐像泼在绢帛上的墨迹一样飞快染透了她整张面孔,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董仲舒迅速回头,他身为儒生身形消瘦,此时竟然展露出了猿猴一般的敏捷,单手托着漆盘,转身就以空出来的手死死捂住了侍女尖叫着的嘴。 而他的声音竟然一直不停,也不起波澜,在听到声音而进殿的侍从将他手里那个侍女拖出去的时候,他刚好说完最后一个字,“……是为无字天书。” 刘彻慢慢抬起头,他重复了一遍董仲舒的话,“无字天书。” 董仲舒恭谨地弯下了腰。 他是个很有规矩的人,从踏入清凉殿伊始就恭谨地低垂着眼睛,因此很难分辨他有没有看见刘彻此时的面孔。 满脸血污,眼角皲裂出鬼神那样的纹路。方才那个侍女无意间看到这张脸,便因惊恐而失态尖叫。 而董仲舒的神情始终平静。 刘彻笑了起来,他一笑牵动伤口,原本止住的血就又滴滴答答地流到漆案上,溅开细小的血花。 “天命。”他说。 此前田蚡劝阻他推倒堤坝,用的就是这个理由,“恐怕违逆天命。” 天命是要他将今日所见都记在天书上吗? 山川河流,地质水文,这样写出来的东西,什么无字天书,是他的河图洛书! “你在做什么,快上【治疗术】啊,刘彻这样子太可怕了,你到底给【白泽】套装加了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狂暴?你做出这样的衣服,仅仅只是为了给刘彻展现一张地图吗?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系统混乱地说。 林久回答他,“是为了看见?” “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