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安静如稚子,美得像一幅惊心动魄的画。 楼玉轻轻走进结界内,抚摸着仲黧的脸。 那个时候,当他一剑捅向他时,他在想什么? 是不是很恨他? 恨他不信任他? 恨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楼玉眸光一瞬不瞬盯着仲黧的面容,伸手缓缓拔出仲黧胸口的剑。他先前有听到蛾子们的话,知道用濯龙枝涂剑,插在它们的心上,会封印住它们。 然而当他拔出剑后,怀中的仲黧并没有苏醒,而是一点点化作灰尘,在他眼前随风消散。 他脸上的冷静再难以自持,伸手想要抓住那些灰尘,却徒劳无功。 “怎么会这样?” 明明拔出剑,就可以解除封印,仲黧就可以活下来! 可现在肉身为什么会消散? 楼玉崩溃了,像是在做最后一点挣扎,紧紧抱住怀中人的脑袋,“不要……” 不要消失,不要离开。 如果真的很恨他,就该努力活下来,就该来找他复仇! “仲黧……” “仲黧……” 他一遍遍喊着怀中人的名字,但可惜仲黧的身体还是消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给他。 他慌忙用搜魂镯探寻仲黧的魂魄,然而六界五行,却没有一点仲黧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 那濯龙的汁,插入仲黧的心脏,明明只是能封印住仲黧的魂魄,可为什么现在仲黧魂飞魄散了? 没有了肉身,也没有了魂魄。 楼玉一时之间承受不住,吐了口血出来,随后拿起手中的剑,发了疯般砍向四周,剑气所到之处激起一阵阵尘埃,整个妖谷都被灰烬笼罩住。 司澜的视线也被挡住,下意识唤着楼玉的名字。 “楼玉!冷静点!” 楼玉此刻气血攻心,内息紊乱,又吐了口血出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仲黧会魂飞魄散? 他根本没打算彻底杀死仲黧,只想着将他永久封印起来。 “仲黧……” 楼玉捂着心口,跪倒在地上。 天上下起了大雨,雨滴洗刷着楼玉的面容,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 他忽然想起来仲黧最后一刻落下来的泪,随风划过他的眼睛…… 他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眼睛。 自己似乎连一句真心的话,都没有对仲黧说过,而仲黧却已经永远离开他了。 师尊曾说过,他这一生过于顺遂,从未体验过后悔莫及,而一旦体会,必将刻骨铭心,肝肠寸断。 平生第一次,他对他的道产生了怀疑。 尔后,怀疑的种子便将他几百年来建立的世界观榱崩栋折。 他明明杀了妖物,明明维护了人间秩序,可是为什么他却失去了他最爱的人?痛不欲生? 整个人像是被捏碎了,揉搓成泥。 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 难道这就是大道之果吗? 司澜想要安慰楼玉,伸出来的手,却穿过了楼玉的身体。他看见楼玉躺在地上,痛苦到身体蜷缩到一块儿。 大雨还在下,整个世界都变得阴沉,灰暗。 司澜眼眶也红了,想着若是那个时候他能出现在楼玉身边,安慰楼玉,也不至于让楼玉如此伤心。 “为什么?” 楼玉忽然开口说话,像是在凭空自言自语,但是看那个模样却像是与人在对话。 司澜心里一惊,顺着楼玉的视线,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因为不食生肉的缘故,才会导致他修为削弱,魂飞魄散吗?” 楼玉从地上站起来,垂下眼睑,一滴滴血色泪水落下来。 他的仲黧没有转生,没有来世,永永远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还是他亲手毁灭掉的。 “我现在只想要仲黧……” 他从来不知道爱什么感觉,只觉得一定要选择一条最正确的道路。可是这条道路,却让他生不如死。 前半生,他以许道,后半生,他后悔了,只想要仲黧。 他想自私一次。 司澜不知道楼玉在跟谁说话,环顾四处,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此刻的妖谷,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充满诡谲离奇的意味。 司澜莫名觉得瘆人,好似有只大手,在无形中操控着他们,他正狐疑的时候,只见下一瞬,大雨中的楼玉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引剑自戕,鲜血瞬间喷洒而出。 “楼玉……” 妖谷的画面戛然而止,司澜和小白龙瞬间从净秽咒的幻相中脱离出来。眼前的假楼玉眼皮微动,也快要苏醒过来。 司澜见状,连忙探入到对方的灵虚,只见灵虚一片荒芜,仅有一道黑煞再操控着这具肉身。 从假楼玉身上实在上探不出什么信息,他便施法离开,神不知鬼不觉重新回到宴会上。 只是此刻心情无法平静,捏住酒杯想要镇定下来,但微微颤动的酒水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虽然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经历了妖谷一事,但那些画面现在却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妖谷付之一炬,蛾王魂飞破灭,楼玉自戕殉情…… 一幕一幕,传递出的信息错综复杂,令他心生千头万绪,却又无处可言,不觉扯了扯嘴,露出一丝苦涩。 世事万般皆由命,从来半点不由人。 楼玉渡劫期的最后一关,是情劫,楼玉曾以为情劫来自于师妹雲斓,便想着在外斩杀妖魔来躲避情劫,却未曾想原来那时,情字一劫在他斩杀妖魔时便已开始。 司澜叹口气,闭上眼睛,曲起手指抵着眉心。 净秽咒里最后的画面,是楼玉在和一个隐形了身形的人对话。 那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会让楼玉心甘情愿自戕殉情? 他跟现在控制楼玉身体的人是同一个吗? 司澜正想的入神,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 “尊上……尊上……” 是谢离的声音。 司澜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转过身,看见一个绿袍小团子闯进宴会,大声喊着话。那小团子左顾右盼,看到司澜后,一脸激动的朝司澜跑过来。 “……”司澜。 竟然真的是谢离!在谢离身后,曲泽亦步亦趋跟着。 谢离一把扑到司澜怀中,软哝哝说着话,“呜呜,尊上,我想你了。” 想司澜是假,想吃席却是真。 谢离年纪小,向来爱凑热闹,往日里魔界有婚娶嫁俗事宜他都要跟着吃席。可这一次司澜出外吃席却没有告诉他,他知晓地方后,便立即追了过来。 毕竟,没有什么比吃席更重要的事了。 司澜无奈扶额,抬眸看向曲泽,“你们怎么来了?”曲泽做事向来仔细妥当,这一次却疏忽了,竟然让谢离跟来这么个危险的地方。 曲泽连忙俯身认错,“尊上,是我没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