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霈之在东边的小客厅里。
门敞开着,唐乐筠加重脚步,长驱直入。
屋子里摆着一水的酸枝木家具,纪霈之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唐乐筠一进屋,他便看了过来,动作迅速,目光警惕。
唐乐筠长揖一礼,“见过王爷。”
她今天穿了身姜黄色府绸短打,梳长马尾,腰间还挂上了那把形制不甚规则的短剑。
纪霈之道:“铁弩在东边耳房,我还让人准备了两把磨剑山庄的长剑,这把剑暂时收起来为好。”
唐乐筠喜出望外,拱手道谢:“多谢王爷。”
纪霈之指指旁边的太师椅,“明日就成亲了,只要我不死,你就是我的王妃,不必那么客气。”
唐乐筠这才有了马上成亲的迫切感,脸颊不由有些发烫,遂转移了话题:“王爷什么时候走!”
纪霈之见她脸红,心里宽慰不少,又道:“老畜怕我当真生出孩子来,让我明日傍晚动身。”
末世时,人的荣辱心很弱,真人现场表演时不时发生。
唐乐筠对床上那档子事并不陌生,只要光说不练,她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她问:“有宾客吗!”
纪霈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齐王和端王会来,没有其他宾客,实在对不住了。”
唐乐筠感受到了他的真诚,不禁粲然一笑:“仪式是给外人看的,罪却是自己遭的,越简单越好,我不在意。”
纪霈之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笑,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忽然认识到,唐掌柜再能干,也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不但身体没长开,对权贵间的你来我往也不甚明晰。
他解释道:“仪式确实是给外人看的,但如果没有,或者不够隆重,你就会成为权贵中的笑柄。”
唐乐筠蹙了眉头,“没关系吧,我又听不见。如果听见了,我就去偷偷教训一番,你看如何!”
这样很不错!
纪霈之心想,他和她其实是一类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遂道:“只要不被人抓到,随你。”
唐乐筠心满意足,“放心,在京城,能抓住我的人不多。”
这一点纪霈之必须承认,但他不想唐乐筠太过放肆,提醒道:“磨剑山庄、慕容世家、唐门、赤焰镖局,以及盐帮,在京城都有分舵,分舵中都有高手坐镇。我不在京中,有些事难以面面俱到,你们务必谨慎。”
唐乐筠道:“好的。我只是卖药而已,不想打擂台,至于小白他们,我会好好约束的。”
纪霈之摇摇头,“没那么简单。这条街叫五柳街,磨剑山庄的剑行在斜对面,盐帮离这里不到十丈,镖局和盐帮挨着,所以这里还有一个绰号,叫狼窝。”
唐乐筠:“……”
纪霈之见她谨慎多了,放了心,起身往外走,“我还有事,其他事情明日再说。”
因着心怀歉意,他本想陪唐乐筠一起过个端午,但在她抵达这里之前,他的人传信过来,瑞王和齐王正在守志阁等他。
议和之事还有许多细节没有完全敲定,他必须赶过去。
唐乐筠道了声“好”,把他送了出去。
回来时,她的箱笼已经进上房了,白管家正在指挥伙计们往库房里搬药材。
唐乐筠进去参观了一下,药架子直接到顶,一格一格规规矩矩,比生云镇的西厢房好多了。
从库房出来,她把各个房间走了一遍。
白管家确实能干,不但买齐了家具,连房间都替她分配好了。
田家人住在一进倒座房,邓翠翠和他们姐弟在二进,仍住西厢房。
唐悦白和她的卧室的家具也是酸枝木的,床榻都是碧纱橱,大概怕她嫌弃颜色沉闷,窗帘和帷幔用了比较鲜亮的淡青色,既大气,又飘逸。
从正房出来,唐乐筠往西边走了走,越过一道月亮门,进跨院,跨院里是耳房,里面空着。
小院七八平米,墙角处还意外地开了一道小角门。
唐乐筠好奇地打开了角门,探头一看,就见墙外连着半亩多地,地头的西北角盖着一座四角小木亭,木亭两侧稀疏地种着几棵垂柳。
垂柳再往前,是一丈多宽的葫芦溪,溪水对面又是一片白墙黛瓦。
垂柳青翠,溪水潺潺,只要忽略地里长势旺盛的杂草,就能充分感觉到京城的美好。
唐乐筠感觉赚大了。
“唐掌柜。”白管家来了,“兄弟们识不得药物,装柜只能你们自己干了。”
唐乐筠道:“那当然,已经非常非常好了,谢谢白管家。”
小姑娘谢得既用力又认真,仿佛嫁亲王的另有其人,她真的只是唐掌柜一般。
白管家笑了,“唐掌柜的事就是王爷的事,王爷的事就是小人的事,唐掌柜千万不要太客气,小人反而不自在。”
他自觉地换了自称。
唐乐筠对如何自称不敏感,自然无动于衷,还是说道:“每个房间我都很喜欢,尤其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