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小殿下很聪明。” “我很担心你。”李昭漪看着他。 他还是哭了。 这段日子的惊吓、担忧、茫然,全在看到最熟悉亲近的那个人的瞬间化成后怕和委屈。他死死地咬着下唇,却还是没能掩住喉咙里的哽咽。 陆重闭了闭眼。 他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抿紧了唇。 只是片刻后,他还是开了口: “小殿下。” “我是借着出来办事的名头来找您的。”他哑声道,“一会儿就得回去,免得被人发现。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 李昭漪看着他,吸了吸鼻子。 “好。”他很快地道。 陆重停顿了几秒。 然后,他看着李昭漪,沉声道:“我想知道,您跟平南王,现在是什么关系?” 第19章 几乎是陆重话音落下的刹那,李昭漪就条件反射地颤了眼睫。 只是很快,他就回过神。 他有些迷茫地问:“……什么,关系?” 陆重盯着他。 面前的少年下巴尖俏,稚气褪去了七七八八,变得愈发明艳秀丽。他继承了母亲的所有优点,漂亮、干净,在宫里,这是最不安全的特质。 从李昭漪年少开始,陆重就因为这事没少私下动过手。 这养成了他十分敏感的神经。 他道:“小殿下,说实话。不要护着他。”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李昭漪的人。 李昭漪一下子涨红了脸。 他忍不住反驳:“我才没有护着他!” “真的没什么关系。”李昭漪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之前,他来了冷宫说要让我当皇帝,然后就,他帮我处理政事,我呆在澄明殿,我们一般不怎么讲话。” 陆重缓缓地道:“不怎么讲话,他让你陪他出宫?” 李昭漪张了张口。 “那是……”他小声道,“讲好的。” 他把云殷跟他的约定讲了一遍。 然后,他终于意识到了陆重的意思,沉默了一瞬。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他轻声道,“他……之前就不太喜欢我,还想过要杀了我。师父,不是你想的那样。云殷他,也是没办法,他人挺好的。” 陆重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云殷是什么样的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选中对方做他的靠山。 但他也不会怀疑自己的敏锐。 那双眼睛里含着的欲望太浓重,他绝不会看错。也就是李昭漪看不出来,还以为对方只是把他当傀儡。 ……可是。 若是事实真是如此。 他又能如何? 陆重闭了闭眼。 片刻后,他哑声道:“可以听他的话,但不要让他碰你。小殿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李昭漪张了张口。 他原本还想替云殷说两句话,触到陆重的眼神,知道对方应当是完全没信。 沉默了片刻,他道:“我知道了,师父。” 多年的依存关系,他和陆重能说话的机会很少。如何最快速地理解对方的意图并且达成短暂的意见一致,是他学的最多的东西。 陆重摸了摸他的头发:“乖。” 他站起身:“我走了。” 李昭漪瞪大了眼睛:“……就走了吗?” 他是真的舍不得陆重,很想跟他再呆一会儿。陆重沉默了一瞬:”有事的话,告诉德全,我会找机会来见您。” 李昭漪眨了眨眼睛。 他轻声道:“我知道了。” 陆重往外走。 只是临到门口,他突然道:“小殿下,师父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李昭漪愣了愣。 再抬头,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 * 陆重的最后一句话让李昭漪恍惚了好一会儿。 说实话,陆重跟他交流得并不多。但承诺却也不少。 他承诺过李昭漪会护着他,承诺过李昭漪会将他母亲安葬,也承诺过……李昭漪的思绪一顿。陆重对他作的最后的承诺,他想起来,应当是最后的那几天。 那个时候先帝病重,所有人都以为储君之位尘埃落定。 陆重说,等李昭钰继位,就想办法带他出宫。 ……陆重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李昭漪想。 现如今他已经坐在了这个位置,且不说云殷现在需要他这个挡箭牌,一定不会放他出去。客观上,陆重也很难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换出去。 他胡思乱想着,另一边,德全悄悄地拿着热毛巾走了进来。 “陛下。”他道,“擦擦汗。” 李昭漪看着他,默默地:“您都不跟我说。” 他其实怀疑过,但德全是云殷挑的人。他想问,却不敢问。 德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也是陆掌印吩咐的。”他道,“他更想确认安全之后亲自来见您。” 李昭漪道:“你跟我讲讲陆重吧。” 他只知道陆重行走在宫中,却从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同时又暗地里照顾他,又是为什么,居然到了云殷的麾下。 重逢的喜悦催生出好奇,好在这次他问对了人。 这一晚,德全跟他讲了许多。 他知道了陆重原本跟着的是原司礼监掌印闻子璋,且认了他做干爹。 闻子璋为人阴毒,却权势滔天。陆重花了几年的时间,终于博取了他的信任。闻子璋做梦也没想到,他最信任的、甚至以为会为他养老送终的干儿子,最终会背叛他。 陆重投靠了云殷。 他成了云氏在宫中最隐秘的那颗棋子。 一直到潜龙殿一夜,这颗棋子才真正发挥了作用。 李昭漪听得几乎入神。 饶是德全尽力描画,他也听出了其中的艰险,只是…… 他道:“所以,师父为什么又要投靠云殷?” 德全只道“陛下,陆掌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只是多的,他却不愿再说。 - 这一晚李昭漪睡得很好。 和陆重的重逢让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终于暂时安定下来。 少有的,他一夜无梦。 他本想在第二日继续再问问德全一些陆重过往的细节,只是刚下了朝,宫人就通报,说云殷来了。 李昭漪只得换了衣服,去了前殿。 云殷一身朝服。 他今日在朝堂之上怼了好几个人,其中以户部尚书骆沉山尤甚。 李昭漪这两天虽没见云殷,但一直在跟着顾清岱上课,对于最近的朝事也略有耳闻。 西南旱灾,朝廷拨了赈灾粮。只是仍有流民暴动。粮发了,百姓却仍旧饿得找不着吃的,很显然是有地方出了问题。 户部首当其冲,但锅却不止是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