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半——” “我想离开他了。”梁风忽然开口说道。 窗外明亮的阳光照在她微微仰起的脸庞上,许是寒冷的缘故,她脸上没有半分的血色。 像是一张极尽单薄的白纸,脆弱得可以伸手就撕碎。 此刻,一双未加装饰的眼眸看向自己,可严琛却觉得她是在看向别的地方。 因为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叫他近乎窒息的悲伤。 而梁风不会为了他悲伤。 严琛不知为何生出一种接近愤怒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如果梁风退出,那么他再也无法从中获得任何的好处。 “为什么忽然要离开他?”他问。 梁风目光飘忽了一下,望去了窗外。 明晃晃的白日,叫她想起了昨天,她在街角无端流下了那滴泪。 怎么会是无端的。 明明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而她如今就站在悬崖的边缘,那滴眼泪便是最后的预警。 再不停下,就会是万劫不复。 “你不要告诉我,你爱上沈颐洲了。”严琛几乎是咬牙切齿。 梁风却只是无声地看向了他。 她没有肯定,可也没有否认。 心脏随即像是被火灼烧,严琛的面色在瞬间变得讥讽。他想说些什么恶毒的言语来平衡他此刻激愤的情绪,可嘴巴张开,却什么都说不出。 梁风没再开口,她侧过身子想要离开。 手臂却被严琛紧紧地抓住。 “梁风。”他字句用力地喊她的名字。 可梁风就站在原地,严琛也没能再说出任何话。 心脏像被慢慢地撕裂。 他为何既说不出叫她就这样离开,也说不出让她继续待在沈颐洲身边。 严琛只是不懂,她为什么会爱上沈颐洲。 但这问题实在可笑,他分明看过太多人如何沦陷。 - 严琛没留下吃午饭,梁风也说胃口不好,提前去了屋子里休息。 在说出那句话之前,梁风没想过离开。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叫她在那一刻说出了那句话。 眼下,梁风侧卧在自己的床上,算着自己到底该如何走下去。 就利用这次机会彻底和沈颐洲断开,他生着自己的气,无论如何不会像上次那样再来找自己。 只要她不再出现,梁风甚至肯定他们之间就到此为此了。 分开比任何事情都要容易上数倍,这想法叫梁风轻轻地把脸颊伏进了被子里。 把手头的东西七七八八卖一卖,能凑出将近三百万。 而且,她还有一间工作室。 梁风的想法停在了这里。 可思绪并不真的完全受她掌控。 ——“别再把手剪坏了,我会心疼的。” ——“沈先生觉得大理石显得太冷了,让人把这层的走道都铺了地毯。” ——“再不停下,我们梁小姐就要哭鼻子了。” 梁风把头转出来,看向空白的天花板。 想起那天晚上做的梦,梦里她变成一只愈发膨胀的气球,飘飘摇摇地上了天。 气球越撑越大,最后破裂,重新落回了地面。 像她此刻躺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 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 她注定了是要重新落回这泥土里的。 她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 冰冷顺着她的脸颊落进被子里,蒸发过后留下难以忽视的刺痛。 梁风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动弹。 手脚似沉重到无法抬起,就连双眼也再没有睁开的力气。 梁风睡了一个极其漫长的午觉。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近昏暗。她偏头长久地看向院子里的那些盆栽,似是陷入了时间混乱的困局。 不知此刻是晨早还是傍晚,不知自己到底是否错过了晚餐。 大脑里极尽迟缓,只盯着那几株植物长久地出神。 直到梁珍轻轻敲了门,梁风这才把视线转了过去。 “你爸爸回来了,我们出来吃晚饭吧。”梁珍推开她卧室门,笑盈盈地坐到她床边。 伸手探进她被窝握住梁风的手,“怎么有点凉,是不是被子不够暖和?” 梁风摇了摇头,坐起了身子。 “还好,几点了?” “快六点半了,起来吧,今晚我做了红烧带鱼。” 梁风声音有点干涩:“好,我去洗把脸就出来。” 梁珍却没离开,她坐在床边静了会,问道:“你和沈先生吵架了?” 梁风目光陡然看过去,嘴唇却紧紧地抿住没有开口。 “你今天心情不好,还提前回来,我就这样猜了。”梁珍拉住她手,“你要是有什么想和妈妈说的,妈妈都愿意听。要是什么都不想说,就在妈妈怀里抱一会。” 梁风的眼眶几乎在瞬间就圈红。 情绪再难遮掩。 她把头埋在梁珍的肩上,很快就察觉自己被完全地抱紧了。清晰地知道,即使她真是一颗破败的落在泥土里的气球,梁珍也会把她细心地拎出来,然后捧在手心。 眼泪如同泉涌,无声地融化进梁珍的肩头。 她们什么都没有说。 二十多年的风雨里,梁珍用自己的方式为梁风撑起了一方温暖无虞的天地,即使此刻她身体已衰老、退败,可到最后,为梁风提供避风港的仍然是她的母亲。 梁珍什么都没问。 她只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梁风的后背。 “明天想吃什么呀?”她轻声问道,但也没指望梁风的回答,只自顾自地又说,“白菜丸子汤吃不吃?我少放盐,保管你吃了觉得很清淡。你爸爸今天又去找朋友谈工厂的事情了,说是谈得还不错,事情可能会有转机。钱嘛,我们慢慢还,你别总是太上心。我知道你这孩子就是担心我,其实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好得很呢。” 梁珍缓缓地说着,察觉怀里的身体终于慢慢平复了呼吸。 她轻柔地将梁风的头发撩到耳后,又问她:“明天带你去后面田埂上走走?小麦绿油油的一大片,很漂亮。” 梁风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随后又点了点头。 梁珍笑了起来,看着梁风通红的眼睛,说道:“那你去洗把脸,晚饭我盛点送到你房间来。” - 这天晚上梁风是和梁珍睡的。 梁珍夜里有些打鼾,所以梁风并没有怎么睡着。 可她还是紧紧地靠在梁珍的身边,感觉心脏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消失,冰冷的风试图从中穿过。 而她须得靠在梁珍的身边,才能勉强得到心安。 早上醒得很早,梁风吃完早饭之后就跟着梁珍去了后面的田埂。 现在几乎已没有人家在自己种田,大多都承包了出去用机器播种和收割。 冬日的早晨气温将近零下十度,梁风双颊被吹得麻木,跟在梁珍的身后无声前行。 这让她感到安心,也让她勉强从那些灼热的情绪里剥离出来。 两人走到田野深处驻足,转身看向满目的绿色。 有风涌起,便将绿色的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