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不出梁风最近过得怎么样。 只他自己昨晚重新翻看了她的脸书,才发现她重新开通了一个专门的账号,开始自己穿自己设计的衣服拍照上传了。 因之前做模特积累的一小点名气加上她姣好的容貌,这个账号意外得热度不少。 下面的评论一半是讨论她的衣服,一半是讨论她。 沈颐洲看得厌烦,没翻到最后就关闭了软件。 席间,赵轻禾也提起了梁风的那个账号,她说现在流量更赚钱,这样比梁风实实在在打工来钱快得多。 沈颐洲不置可否,面色略显冷淡。 赵轻禾吃完饭后,司机就送了她回去。 沈颐洲面色如常地回了卧室,洗完澡,坐在二楼的客厅里随手翻了本书来看。看了几页,觉得写得无聊至极。 打开一侧的电视,听了几分钟又觉得太过聒噪。 莫名的,心头有躁动的火气。 起身走到窗边开了窗,簌簌的冷风随即扑面而来。才觉得有种能冷静下来的错觉。 而后,从茶几上捞起手机,烟盒和打火机,抬脚去了楼下。 十二点的庭院里,只角落有一盏温黄的灯。 深绿色的草坪变成无边的大海,而他坐在大海的中央,沉默地看着某个不具名的方向。 指间的烟明明灭灭,落下飘飘摇摇的灰。 他目光看去自己放在一侧的手机,又移开。 过一会,又看过去,再继续移开。 手里的烟没抽几口,自己燃至了烟蒂。 昏暗的天色里,看不清那些簌簌落下的烟灰是否被深深地埋进了草地里。 沈颐洲想看看时间,他就点亮了手机。 北京时间十二点半。 是伦敦时间下午四点半。 沈颐洲想看看她有没有新发什么动态,他就点开了她的社交软件。 半小时前,刚刚发布了一张她坐在泰晤士河边吃速食汉堡的照片。一头黑色卷发柔软地散在肩上,洁白干净的脸颊上,是她笑起的红唇。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咖色的呢子大衣,露出细细的脚腕。照片cr. Connell。 下面有评论在磕梁风和Connell的cp。 手机屏幕倏地黑下去,安静的庭院里,比早些时候更加的冷了。 沈颐洲起身,把烟蒂丢进了垃圾桶。 而后,无声地走回了卧室。 燕京的冬天从来干而冷,夜晚的时候常能听见呼啸的冷风。 没有人陪着说话的时候,孤独和冷风一样,震耳欲聋。 安静的卧室里,沈颐洲已躺了很久很久。 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外面忽的放起了灿烂的烟火。 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快忘记了那天晚上他们在窗边说了些什么。 心头沉闷得难以呼吸。 沈颐洲掀开被子,下了床。 卧室的窗户被完全打开,冷风灌入。沈颐洲站在窗口,望着远处被照亮的天空。 良久,他垂手,拿起了身侧的手机。 沉闷的一段等候音,他听见那端传来了梁风的声音: “喂,我是梁风。” Connell走来身边,递给她明天去参加活动的时间表。梁风指指电话,起身走到了安静的试衣间。 房门轻轻地合上,她几乎听得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她有多久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了?自从上次他那通不明不白的电话之后,梁风回拨过几次,但是都没有人接听。 知晓他们早就不可能,可还是在他给出那套房子之后感到心脏隐隐作痛。因他和洛生彻底分开,也是给了洛生一套房子。 痛苦,也接受,并如常地继续生活下去。 却没想到他再次打来了电话。 昏暗的试衣间里,梁风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紧紧握住手机,听见他很轻的笑声,问她:“在忙?” “不忙。”她也轻声答。 “我看到你的账号了。” “哪个?” “ins,你自己设计的衣服。” 未开空调的试衣间里只有几度,梁风却手心微微发汗:“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有在看你的脸书动态,看到你提到这个账号的。” 他语气平淡如常,似是根本不觉得这举动有什么问题。 梁风心跳加重,声线几乎漂浮:“你…为什么看?” “因为喜欢,”他发出低而缓的笑,“我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吗?” 呼吸变成奢侈。 国内几点了? 梁风记得伦敦现在是晚上七点半。 那国内呢? 国内是凌晨三点半。 “沈颐洲,很迟了。” 电话里却传来很轻的呵笑,似根本不在意:“屋子外面在放烟火。” 梁风嗓口哽咽,根本不知如何应答。 短暂的一段沉默,她才问:“……把你吵醒了吗?” 沈颐洲望着烟火不再升起的夜空,回道:“是啊,睡不着。要不然你给我讲个故事?” 梁风安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白墙,稳住呼吸。轻笑道:“好啊。” “有一个小女孩,她住在一个开满红色野花的山坡。每年夏天野花盛开的时候,她都会用花液染红自己的十个手指。大拇指与食指撑开,双手合成一个长方形,透过这扇‘窗’,就能在山坡上找到一只彩色的小狐狸。” “每年夏天,她都能找到一次小狐狸。小狐狸就会满足她一个愿望。直到小女孩长大之后搬离山坡,她就再也没见过小狐狸了。” 电话里,传来安静的呼吸声。 梁风不确定沈颐洲是否还在听:“沈——” “她没想过要把那只狐狸抓起来?” “抓起来……做什么?” “这样不就一辈子都能许愿了吗?” 梁风愣怔了片刻,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是了,是那个翻云覆雨皆由我心的沈颐洲了。 笑容淡淡地散去,也察觉到心里无声的酸涩。 多久没有这样平和的、不参杂任何冷枪冷剑地和他说过话了? 梁风轻轻抿了抿嘴唇,她想说再见,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电话那头,沈颐洲安静了好一会。 忽然说道:“我也还给你一个故事。” 梁风屏息。 “一个很俗套,只有一句话的故事。” 沈颐洲关上窗户,重新坐回了床边。 目光轻轻落在沙发上那件烟灰色西装上。 淡声开口:“有个老头要死了,他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他唯一的儿子结婚。” 他说完这句,就再没开口。 梁风紧紧握住电话,却迟迟等不来下文。 无声的空白,像一把高高悬起的利剑。 他停顿的时间越长,越叫人无法控制地惶然。不敢却又忍不住地遐想。 心脏似在耳边砰砰炸裂,良久,梁风听见自己近乎破碎的声音,问他: “那他儿子,后来……结上婚了吗?” 电话里,沈颐洲很轻地笑了笑。 “不知道,我还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