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霜踮脚回头看,许多村民揣着手,探头往里看的样子,像极了争着抢着咬钩的鱼儿。 “还真是。” 时间差不多了,江采霜随便叫了个大娘,走进鱼骨庙。 跟上次一样,先用鱼骨娘娘的威压震慑一番,而后才问起,余孝生最近跟谁有仇。 “孝生跟谁有仇?那肯定是王家,他们两家不是一直在争那片岗子的地?最后那片地给王家了,余家肯定不服。” 江采霜问道:“这不是几年前的事吗?两家现在有没有来往?” “余孝生跟王家兄弟不来往,但是他媳妇儿有时候会回娘家,送送东西,帮娘家干干活。不过王家几个妯娌对她不太好,每次回去都要说两句难听话。” “王家兄弟对王……”说到这里,江采霜惊觉,自己连王氏女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是余孝生的妻子,是余福保的娘。 江采霜问:“这个王氏女到底叫什么?” “叫啥?谁知道叫啥,好像没名吧,都喊她‘王二娘’,她家就她一个女儿。” “既然王家人对她不好,为什么王二娘还回去帮他们干活?” “嗐,她一个外嫁女,没有娘家撑腰哪行?她嫂子嫁到王家了,那就是王家的人,就算对王二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那她也得回去。” 江采霜大概明白,这些村民有很深的宗族观念,就算在同一个大家族里,地位尊卑也分得清清楚楚。 比如王二娘和余三娘,出嫁后在娘家就变成了“外人”,地位是没有儿媳妇高的。 问完这个大娘,江采霜又分别叫了几人进来。 “余孝生天天在外面晃,跟谁家媳妇勾搭不清,让人家夫家打了一顿。” “他好赌,在外面欠过不少钱吧。” “有时候也做点偷鸡摸狗的事,有一回让人抓住了……” 这一番盘问下来,余孝生的“仇人”还真不少。 小虎子难免有些头大,“这下怎么办?问出这么多仇人来,该从哪查起啊?” 江采霜在庙里来回踱步,思考一番,“我觉得不是这些人。” “为什么?” “如果是这些仇人,余孝生特意给他们送肉吃,不是很奇怪吗?这些人心中难免要起疑,回头谁家真出了事,一打听就知道,余孝生破天荒地来给他们送东西了。” 余孝生一看就是个奸诈滑头的人,如果要害这些人,会选择这么明显的办法吗? 小虎子点点头,“您说得有道理。” “问了一圈下来,我认为,还是王家兄弟几个最有可能。有个大娘说,王二娘经常去王家送东西,帮哥哥弟弟干活,还会给他们送东西。如果余孝生让王二娘去送肉,王家兄弟应当不会起疑。” “王二娘会害她的亲兄弟?” “说不定余孝生骗了她呢,让她以为这肉是能吃的。”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我们现在就去王家看看。” 江采霜领着官兵一路去了王家,后面跟着许多看热闹的村民,比官兵的人数还多。 敲门,王家大郎来开的门,粗声粗气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门扇拉开,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拥挤杂乱,摆满了柴火和杂物,几乎没个落脚的地方。这么小的院子还养着鸡,满地的鸡粪,黑黑白白铺了一地。 两个妇人蹲在满是鸡粪的地上洗衣裳,身上背着襁褓,旁边还有几个小孩在玩闹。 一大家子人住在这么小的院子里,自然是拥挤不堪的。 “官府的人。”江采霜开门见山道,“你妹妹前两天有没有来给你们送东西?” “送啥东西?没有!”王大郎蛮横道。 他也不管胡同里站着那么多官兵,反正他们家四个弟兄,凝成一条心,走到哪都不怕。 “王二娘当真没给你们送过东西?” 在洗衣裳的王家媳妇听见动静,背着孩子走了过来,正好听见江采霜的问话。 于是她甩了甩手上的水,不屑道:“她能送啥好东西?小气得不行,要她一根针都是要她的命。以前老婆子还在的时候,也没见她多孝顺。” “她没给你们送来一碗肉?” 王家两个媳妇都凑了过来,妯娌对视了眼,撇撇嘴,“这都多少年了,就只有前两天给我们送来一碗肉,还不够一个人吃一块的。也不知道她家在哪买的坏肉,吃了就肚子疼,吐了一晌午。” 江采霜这才发现,王大郎脸色看起来的确不太好,呼气虚浮,背都直不起来。 那天他们来余家的时候,见过王家兄弟俩,同样也是脸色发黄,嘴唇灰白。 “要不是坏肉,人家舍得拿给你?”另一个妯娌嘲讽道。 “谁家不向着亲兄弟?她倒好,帮着她家那口子跟亲兄弟抢地,白眼狼一个!” 看热闹的人群中,不知谁不嫌事大地说了一句:“老大家的,你倒是向着你娘家,有啥好东西都往娘家搬。你看大牛关上门打不打你?” 王大牛狠狠瞪了自己媳妇一眼,后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害怕得脸皮子抖了抖,不再说话了。 江采霜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也不欲在这里听他们说这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走,我们去余孝生家。” 去余孝生家的路上,小虎子嘟囔道:“王二娘真是里外不是人,帮娘家兄弟,余家不答应。帮了余家,娘家兄弟又对她冷嘲热讽,她站在哪边都不是。” 江采霜微讽道:“何止是王二娘?那王家媳妇不也是如此。我看他们这里,不管女子如何做,最后都要落人话柄。” “是啊,帮了娘家,要被夫家骂吃里扒外。不帮娘家,又说她不孝顺,怎么办都不行。归根结底,不管她们在哪,都是外人。” 不管是夫家还是娘家,没一个把她们当自家人。 说话间就来到了余孝生家。 余孝生不在,家里只有王二娘,还有几个来吊唁的亲戚。 因着余家还有老人,摆灵堂不吉利,就把灵堂设在余孝生家院子里。院门敞开,丧幡挂在树枝上,香火味很重。 王二娘头上缠着白布,膝盖往下全是黄土。哭得眼睛红肿,嗓子都哑了,“你们来干啥?” “余孝生呢?” “他不在家,咋了?” 江采霜直言:“七月半的第二天,你是不是给娘家哥哥送了一碗肉?” “送了一碗,咋了?” “肉是哪来的?” 王二娘支支吾吾,“我平时在外边做活,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肉。看灶台上炖了一锅肉,就盛出一碗给娘家送去了。” “不是余孝生让你送的?” “不是。”王二娘抹了脸上的泪,“他咋会舍得让我往娘家拿肉?” 就那一碗肉,还是王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