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 盛闻景站在原地没动。 “……” 半晌,顾堂笑道:“开玩笑,祝你好梦。” 上楼前,盛闻景前脚跨进楼门,后脚听到顾堂说:“我们还算是陌生人吗?” “今天是第二面,不算熟人。”盛闻景说。 “那熟人是怎么称呼你的。”顾堂又问。 他没给盛闻景回答的时间,又道:“韩老师叫你小景,母亲也叫你小景,我想,你应该对我叫你小景,不会感到抵触吧。” 盛闻景嗤地笑了声,调转身体朝向,“那我叫你什么?小堂?” 他看到顾堂的眼神,忽然没那么友好了。 “你看,这就是你叫我小景时,我自己的切身反应。”盛闻景摊开手掌,“我也不高兴你叫我小景。” “不如我们各自叫对方大名。” “或者,用‘喂’代替也行。” 盛闻景上半身隐藏在黑暗中,头顶的感应灯很久就坏了,他能看得清顾堂,而顾堂不一定能发现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或许我们不应该这么剑拔弩张。”顾堂缓道,“毕竟以后要相处的时间很多。” 是啊,盛闻景无声道,以后他们会经常见面。 “我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 “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顾堂问。 盛闻景摇头,“并不是讨厌。” “可能……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他调侃自己,“不讨人喜欢,有很多刁钻的毛病。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本身不会和除自己之外的人交往。” 说到这,盛闻景忽然卸掉全身力气,苦涩道:“抱歉。” 有时,那些艺术家总有怪脾气的话,只是盛闻景给自己不喜欢与人交往的借口。 他很清楚自己的脾气,当意识到这份缺陷的时候,再想更改为时已晚。 错过与同龄人的交往,使得他不再明白,处于人群中该怎么做,才能显得不那么突出。 与此同时,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的性格,让他无意识选择成为焦点。 十七岁的盛闻景,游离于人潮之外。 “就当我是个没文化的文盲,毕竟、毕竟我连高中学历都没有,是个辍学打工,即将成年的……”盛闻景的声音逐渐变小,最终再也没有力气继续。 他用气声说:“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你家能雇用我,对我,以及我全家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顾堂单手插兜,看着盛闻景的肩膀轮廓,在说话间逐渐耷拉,但他没打算安慰,这本就是摆在现实,难以绕过的坎,没有人能代替盛闻景。 而生在物质资源丰富的顾堂,还没有这种与对方共情的能力。 并且他相信,以盛闻景的智商,大抵也不需要他的安慰。 安慰是情感的善意,却并不能使现状获得任何改善。 从第一眼看到盛闻景的时候,顾堂就确定,盛闻景这种人,哪怕尚在成长,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刻,他也多次果断拒绝外力的支撑,凭借性格一力扛起。 天才都孤僻。 “你又在观察我。”盛闻景幽幽道。 话罢,他转身就走。 虽说两人不欢而散,但盛闻景还是没忘掉带给盛年的小甜点。 盛年已经自己洗漱睡着了,只在玄关留下一盏灯。 盛闻景将甜点放进冰箱保存,餐桌的透明玻璃碗中,是剥好皮的橘子。 橘子外壳已经有点干了,盛闻景坐在餐厅吃完,又喝了杯水,带着装满红枣汤的保温杯进卧室。 因为已经睡过一觉,导致他暂时还不想休息,于是从抽屉里拿出之前编好的曲谱,手指模拟弹奏的姿势,边想边继续写下去。 从去年开始,在韩左的建议下,他开始学习自己编曲。 通过韩左找来的教材,以及视频学习,每月至少保持两首钢琴曲的编写,每首时间最少一分半。 曲子是否好听不重要,重要的是养成创作习惯。 国外很多音乐学院都极为注重学生自我创造,如果盛闻景大学想申请这些学校,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通过韩左的引导,他已经计划好了未来十年的发展道路。 十八岁是人生最重要的跨越期,他的第二性征也将就此确定。 身边同学纷纷讨论着自己会分化成什么型号,到了盛闻景这,他宁愿没有第二性征。 因为极大可能是Omega,Omega的创造性更丰富,几乎占据钢琴家群体中的百分之九十。 但Omega的体质太平庸了,甚至对于男性来说,有些过分柔弱。 无法保护任何人,即使身边的人不需要他保护。 长子的身份无时不刻使他约束自己,好笑的是,他也遵守这种无形的规则。 编曲卡壳,整整两个小时,盛闻景坐在书桌前没有任何进展。 他正欲洗漱转换心情时,顾堂发来消息。 [水晶模型落在车里了。] 盛闻景想也不想,回道。 [你想要的话就送你,如果觉得没地方放。] [丢了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顾堂:[你白天说,这是对方的心意。] 盛闻景无奈。 [麻烦你帮我保存,改日我把它带回家。] 顾堂今天回家太晚,却没想到顾夫人还没休息。 “吃饭了吗?”顾夫人敷着面膜。 顾堂走到母亲身旁,屈膝抱了她一下,点头道:“吃了,今天下午去帮时洸买了新钢琴,他人呢?” “车库里没看到他的车。” 顾时洸虽未成年,却已经学会如何开车,稍不注意,他便呼朋唤友,去后山飙车。 管都管不住。 提起这个,顾夫人便生气,“已经叫管家去找了,等你父亲回国,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别生气,小心皱纹。”顾堂笑笑,从怀中拿出一小袋草莓。 “路上有人卖自家产的小草莓,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顾夫人的注意力没被草莓吸引,她指着顾堂手中另外的水晶钢琴,问道:“这也是你买的?” “是盛老师临走时落下的。” 顾夫人诧异道:“你们见面了?” “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不喜欢? 顾堂解释道:“毕竟是时洸的老师,我们对人家好一点,他也能更上心。” “再说,就连韩叔叔都在您面前赞不绝口,可见他日后的发展不可估量。” “如果我们能和他交朋友,说不定会带来其他隐性价值。” “……你和你父亲还真是。”顾夫人自知无法改变儿子,于是摇头可惜道,“什么都要权衡利弊,追求利益。” “这样是交不到真正的朋友的。” 第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