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道:“蕊金杯七月海选,十二月决赛。” “选曲不是最要紧的。”韩左道,“还得有自作曲。” 争夺蕊金杯,不仅需要演奏技巧,还得拥有独自创作的能力。编曲才是大赛的重中之重,堪称精髓所在。 早晨抽血后,盛闻景没能及时按压针口,导致他从培训班回家时,整个右臂隐隐作痛。 空腹才能做血常规,收到邮件后,盛闻景没来得及填饱肚子,便赶去韩左那里,以至于下午四点才真正吃到第一口饭。 倦意与饱腹感同时抵达,盛闻景躺进沙发中,听着电视机内综艺节目的笑声,意识逐渐混沌,最终彻底陷入睡眠。 他鲜少做有关于父亲的梦,可能是小时候去少年宫,父亲强制他学习钢琴的经历太痛苦,或者他在刻意逃避失去亲人的现实。偶尔恍惚间,甚至会以为,父亲只是出差,过不了多久,就会带着礼物回家。 夜幕四合,盛闻景才逐渐转醒。 他梦到了爸爸送他去学校的时候,爸爸问他,爸爸和妈妈谁才是你最喜欢的人呀。 “我讨厌你们。” 盛闻景对爸爸说。 我讨厌你们。 脱离睡梦回到现实,盛闻景在心中漠然地想。 他讨厌父母将他带到这个世界,让他未满十八岁就要感受分离的痛苦。他更讨厌现在的自己,弹钢琴弹得再好,也无法分担周晴被癌症不休折磨的痛苦。 眼见着母亲一日比一日瘦弱,憔悴单薄,像是一阵风便能吹走。 但生在和睦充满爱的家庭,本身就是一种幸运,只是这种幸运,为什么不能更长久些。 盛闻景缓慢挪动至卧室,拖出床底的纸箱,从中找出自己小时候的相册。 他盘腿坐在地板上,背靠墙壁,打开写着“小景一周岁”的相册。 父亲很喜欢拍照,每年都会为盛闻景拍满一整个相册的照片,直至他意外去世那年,戛然而止。 盛闻景看着相册中的自己,以及牵着他的父亲。 父亲说,小景,你最珍贵的就是这双手,记得保护好它,才能演奏更多更美妙的音乐。 “我最珍贵的,难道不是你吗?” 盛闻景轻轻抽出五岁生日时,与家人的合照。 那时候,盛年还没出生,他还是不是长子。 眼眶涨得发疼,盛闻景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意识被极度割裂,坦诚的思维告诉盛闻景,人需要发泄才能继续振作。而与之相悖的那方,警告盛闻景不要怀有崩溃的念头,一旦紧绷的弦松懈,再想拾起难上加难。 胸腔似被什么绞紧,牵动着心脏扩散阵痛。 盛闻景想,故事内描写的撕裂感,原来真的能够具象化。 他摸索着从书桌边缘寻找铅笔,手指触到冰凉的柱体时,盛闻景动作顿了下。 哗啦—— 腿边的相册失去支撑,顺着盛闻景的动作散落。 那张令盛闻景险些忍不住的照片,也因此滑至两米外。 钢笔已经注满黑色墨水,盛闻景将笔尖停留在空白的A4纸上,随手勾画了几个半圆,左手抵着冰凉地板,做出弹奏的动作。 如此反复数遍,他终于写下第一串音符。 半小时后,盛闻景放下笔,在手机社交软件中,找到属于顾堂的聊天框。 短暂的等待音后,顾堂接通语音电话。 盛闻景哑着声说:“钢笔真的不适合编曲。” 画音符不是写字,并不需要笔锋厚重的笔尖。 “你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状态不太好。”顾堂说。 盛闻景笑了声,很长时间都没再回他。直至楼下响起私家车鸣笛的声音,他撑着地板站起,将相册一本本放进纸箱。 “顾堂,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顾堂:“家人。” “那么父母和顾时洸中,必须得选择一位作为你最喜欢的那个,你会选择谁?”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道:“我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是什么。” “看似父母给予你生命,但其实,你更喜欢顾时洸对不对。” 盛闻景轻声,“父母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甚至是继承家业这种,于普通人而言,远之又远的东西。” “但顾时洸不一样,他是最自由的。” “你最想挣脱期望束缚,做自己,做顾时洸那样的人。” 话音轻柔落下,盛闻景甚至还给顾堂反驳的机会。 很可惜,顾堂没有出声,甚至是走到了更为安静的地方。 他那边也变得寂静,脚步声回荡,盛闻景根据声音判断,猜他应该是移动至什么楼道里。 “从顾时洸身上,不难看出你在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所以我没有办法忽视,这几个月以来,你花在我身上的时间。” 收到钢笔那天,盛闻景很高兴,他背对着顾堂忍不住露出笑容。 顾堂一定明白,明白他喜欢的不是古典乐,不是那些晦涩难懂,需要技巧高超才能演奏的名曲。 盛闻景说:“你在我这里使的花花肠子,让我觉得我和围绕在你们身边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和你交朋友。” “友谊比某些感情更坚固。” “你觉得呢?” 第27章 顾堂说:“我总算明白‘掷地有声’是什么意思。” “是吗?”盛闻景淡道,“恭喜。” “和我交朋友得排队。” 盛闻景打开台灯,“那么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时不我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的着我去做。”盛闻景缓慢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站在原地,我没有这个心情,顾堂,难道你也有吗?” “难道不拒绝,就是同意的意思,是我误会了吗。”顾堂说。 电流携带着独特的,属于通话才拥有的独特空旷感,传入盛闻景耳内。 人类发明通讯,意在使人与人之间,感情更紧密,更无法分隔。也因此,让距离产生美变得更艰难。 隔雾看山,山也有可能不是山,可以是任何想象能够抵达的地方。 待浓雾消散,还会是心中所想的美景吗? 太轻易获得的情感,最容易抓取的宝物,成为某个人的所属后,便不再赋有千金难得的珍贵财宝。 盛闻景以为自己能够把握分寸,但看到夹着玫瑰的信时,他想,自己还是太幼稚。 那句“不要寄信给我”,是他全盘崩溃的起点 。他也不知道,崩溃的结尾究竟在哪。 顾堂的厉害之处,恐怕就是松紧适当,给他足够喘息的机会,让他独立思考,却也步步紧逼,仿佛下一秒就得得到答案。 如果他拒绝顾堂呢?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有了这种想法?”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