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种苏虽涉朝堂不深,但短短时日,已稍稍有所体会,在官场上混大抵没有一个容易的,高有高的难处,低有低的难处。 种苏心有所感,先谢过许子归,旋即也真诚道:“你也一样。朝堂之事我知之甚少,懂得不多,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若你有什么烦心事,或想找人喝喝茶说说话,我定奉陪。” 想了想,又道:“你年纪尚轻,许多事不必太着急,慢慢来,来日方长,不要太过劳累,身体最重要。” 许子归自小家中不受宠,寒窗数年,如今虽拨云见月前程无限,但与此同时身上压力也与之俱增。他显然是个少年老成的,大多事都只藏在心里。种苏见他似乎消瘦了些,眉间仍有郁郁思虑之色,方出此言,希望他能稍稍放松些,不要过的太累。 孰料许子归听了,却微微一怔。 他抬眸看着种苏,神情似乎有点意外,定定望着种苏。 “怎么?”种苏微微扬眉。 “每个人都说我前程无量,都让我不要停下,拼命往上爬,都等着我大有所为,达成他们所愿……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许子归那样子显然有点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朝种苏笑笑,别开了眼,眼眶竟然有点泛红。 这一刻的许子归不再持重老成,像个真正的普通的十六岁少年。 种苏万万没想到许子归竟会如斯感动,她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而已,由此可见在他从前的生活中,一定甚少得到过什么关爱。 如今状元袍加身,光鲜之下,也依旧令人可怜。 种苏笑了一笑,给他倒了杯茶,笑道:“这就是朋友的作用。” 许子归也笑了起来,说:“朋友。嗯,朋友。” 朋友。 种苏由此想到了李妄。 “我没有朋友。” 身为一国之君,先帝先后早逝,后宫空荡,众人或敬畏,或恐惧,或痛恨他,李妄想必都清楚的很,不知他说出那句话时是什么心情。他从未表现出任何的脆弱与遗憾。 “若燕兄愿意,今后便结交为友。” 一如后来种苏说出这话时,他也未表现的多么惊喜和高兴。 但大概因为稀有,虽不见得这份情谊真有多浓厚多珍贵,仍还是颇为珍视的。所以她还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朋友。 他们如今还是朋友。 “只要燕兄不嫌,我便当不离不弃……” 种苏的耳边响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来了?” 长鸾殿外,谭德德与谭笑笑站廊檐下,朝种苏笑道。 种苏点点头,也回以笑颜。 种苏如今跟谭德德谭笑笑已十分熟稔,这师徒二人一个圆圆胖胖,如同弥勒佛,一个瘦瘦长长,形似竹竿,俱一样的逢人三分笑,永远笑眯眯。 只是谭德德从前那笑容是公式化,圆滑客气的,如今却蕴含几分热情与殷勤。 谭笑笑倒一直是那模样,种苏在宫外见过他数面,自是熟些,也对他一笑。 种苏走进殿中,站在厅内,行了个礼。 大康并没有时时见到天子必跪拜的规定,李妄虽不好伺候,这方面倒并不讲究,除了最初几次外,种苏现下也不用跪拜,只站着行礼便可,李妄还在忙,嗯了一声,种苏便自行坐到一旁桌后,等他忙完。 “今日吃什么?”种苏小声问。 谭笑笑便把食单拿来,种苏看过,点点头,很满意。 皇宫里的膳食自不必说,更何况是御膳,样样精美绝伦,种苏也算吃过不少好东西,却仍长了不少见识,许多东西民间从未见过,哪怕同样的食材,宫中做法花样百出,也全然不同。 种苏起初还有点不自在,但慢慢的便放开了。 她本性开朗,自小不受约束,跟什么人都能相处,心神稳定后,便不再惊惶,亦不再东想西想,再则没什么功利心,虽然仍求保住小命,但那非一夕一朝之事,反而能够顺其自然,寻常以待,更何况…… 种苏喝了口水,一瞥李妄。 李妄批阅过一折子,放下,而后又要另取一本,这时种苏咳了一声。 “陛下,该进午膳了。”种苏笑着说。 李妄看了一眼种苏,眉头微抬,而后站起身来,结束了这半日公务。 ……更何况,李妄平日里总是威迫感十足,面容阴郁,眼神冷峻,但每当种苏来时,会不自觉的缓和许多。 这样的李妄,让种苏找到了跟“燕回”时的感觉,日渐熟悉,习惯,于是越来越自然自在。 “咦,这是藕吗,怎么做的?” 种苏吃到一道藕菜,孔里灌了肉沫,既有藕的清香,又有醇香肉味,外头不少酒楼里都有这道菜,其味却远逊于此。 李妄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已经习惯了种苏的提问,在宫外便如是,但凡吃到什么好吃好喝的,种苏便会顺带研究下它的做法,究竟好在哪里,这也是为何很多东西谈起来,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活灵活现。 这样的问题在宫外种苏能给李妄解释的清楚明白,宫内李妄却无法回答。 李妄说:“叫膳房的人来。” 很快,御膳房总管带着今日掌厨匆匆而来,进入殿中。 “回陛下,回种大人,此菜名为九珠连星,所选皆为九孔藕,九孔中灌入微熏过的鲜肉……” 这菜看着简单,功夫却都在细微处,从材料到火候,无不所用其极,连打底的汤汁,亦用数十道鲜珍,熬制数个时辰……是以看着朴素的东西,却鲜美无比。 “怪不得。”种苏听的连连点头,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多吃点。 “陛下尝尝看,当真好吃。”种苏如在外头一样,吃到好吃的,就忍不住分享给李妄。 李妄向来吃的少,但也像在外头一样,听到种苏这样说,便从善如流,挟起一块,尝尝看。 殿中一片静谧。 膳房总管与掌厨立在一旁,满脸紧张。 “如何如何。”种苏看着李妄,满脸期待。 “不错。”李妄说。 膳房总管与掌厨房顿时大松一口气,皇帝的饮食向来难伺候,心思用尽,这些年也只能算无功无过,这些日子因这种大人的关系,被传唤面圣了好几回,虽未得什么实质奖赏,但李妄的一句“不错”已是莫大殊荣。 而种苏最后吃的干干净净,亦是最好的嘉奖。 更重要的是,有种苏在,李妄似乎能吃,或者说愿意尝试的东西更多一些。 “种大人有什么想吃的,尽可以说。” 私下里,膳房总管朝谭德德打听种苏的口味,虽不能让种苏点菜,决定李妄的食单,但至少可以做个参照。 御膳房有了方向,简直前所未有的充满干劲。 种苏吃过午膳,没有即刻离开,而是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