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步,脚底下好像都荡起一层浓稠墨黑的波纹。 “我这是在,做梦么。” 姜成岭很快察觉到不对劲。 “你觉得呢。” 裴峥刚刚被时雾激发出来的煞气渐渐弥漫至他全身,无边缘的梦里,弥漫起一团浓厚的雾气。 雾气渐淡。 竟是一块墓地。 “这里是……裴城的墓。小峥,你这是……” “磕头。” 姜成岭瞳仁骤然一紧,他退了小半步,却被一团冷冰冰的黑雾缠住四肢,强制性地摁着跪倒在地上,朝着墓碑用力地一下一下磕头,直到磕得地上留下一块暗红的血渍。 那种疼痛感如此清晰。 甚至比现实生活中磕破头还要更痛。 而且每一次他感觉自己脑袋都快磕碎了,额头又会奇迹一般地愈合,然后再连着磕下许多个。 “你如此虚情假意,倒是可以把姜念骗得团团转。” “他到现在还日思夜想着要见你一面。” 裴峥似乎怒火四溢,根本无法遏制住满腔的煞气。 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伪君子。 时雾不惜一直跟他闹脾气。 要和他分房睡不说,还不断地想要从那屋子里出去。 甚至还想去找宋重帮他。 为了姜成岭,都是为了姜成岭! 所以他和时雾才会吵架! 他都已经入狱了,为什么还要来毁掉他的生活,还要来夺走他的一切! 姜成岭感觉肩胛骨几乎要被扭断,小腿被被踩得几乎骨裂。 而俯瞰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的那双眼里—— 没有丝毫怜悯和宽容。 如同一只讨债的恶鬼。 他忽然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梦,“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不是可以操控梦境……” “呵。” 裴峥冷漠地看着他,“我早该杀了你,不该用什么人类的方法。” “磨磨唧唧,拖拖拉拉。” “才会让念念,那么恨我。” 裴峥抬起手,一团黑雾立刻绞上姜成岭的脖子,他的脚尖渐渐离地,脸涨得通红一片,“小……峥,你没有去做……亲子鉴定吗,我……我真的……是你……” “你也配当父亲么。” 裴峥冷眼,“我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裴城,我一定会为他报仇。” “……让你给他偿命。” “里面……一定,一定有误会,小峥……”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替死鬼’。”裴峥缓缓走近,眼神渐渐化作一片墨黑,“你的儿子,早就在十八年前死了,被你亲手放弃,被你用来救另一个人。我现在这条命,是裴城给的。” “我和你父子早已缘断。” 黑雾进一步收拢,姜成岭蓦然间感觉到窒息的痛苦,胸腔内像是要爆炸一般地烧疼着:“放过我,我……我对你有用,我……做什么……都可以……” “哼。” 在姜成岭即将彻底断气的前一刻。 那一团黑雾终于化为乌有,姜成岭跌坐在地上,从墓地的长阶一路下滚,磕撞得一身青紫伤痕,吃力地爬起来。 再一次抬头,看向裴峥的时候,他的眼神里不再是那种笃定的神采,而是充满着恐惧和惊疑。 他是真的怕了。 他这辈子,经历过无数次的起伏跌落,从没有哪 一刻像现在这样惊惧。 裴峥完全不像裴城和时雾那样好糊弄。 这个人,狠心绝情,恨起一个人来根本不留半点余地。 “小峥,爸爸知道,爸爸知道错了。那一次,是爸爸对不起你……” 姜成岭这一次是切切实实地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对着裴峥磕头认错。 “可你没有经历过,你不明白!” 姜成岭摘下眼镜,摔在旁边的草地里,他痛苦地抓着头,“我一开始没打算丢弃你,真的,我是认真的,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爱你,我爱你,爸爸爱你啊!” “我一开始只打算换养五年,我知道那个孩子只有五年寿命,我想,等我发五年财,我就把你抱回来!到时候,我们父子两一起享福,我们……” “真的,不信你去问你亲生母亲,姜念的命格和我的命格正好相容,他当我儿子,正好能把他的财运全都借给我,否则,他一个五岁的孩子,他财运再好有什么用,所以我和裴城商量,这个孩子给我……有钱大家一起赚,我,我会分他,我注册公司都是写了两个人名字的,就算你一辈子都当裴城的孩子,我也没打算让你吃苦……爸爸都为你想好了的,都想好了……如果不是裴城母亲当初带走了你,我一定不会让你从小颠沛流离,不会让你吃那么多苦………” “这本来是一笔对谁都不亏的买卖啊!” 姜成岭哽咽着,额头上伤痕处,血液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 从下巴滴落在地面上。 他似乎沉浸在回忆的痛苦中,渐渐无法自拔。 “可,可五年后,我,我发现我不能没有他。” “小峥,小峥,你原谅爸爸吧……你真的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姜成岭的手指抓挠在地上,看着不远处裴城的墓地,手指渐渐渗出鲜血。 “有一些的东西,你一旦得到过一次——” “就再也舍不得放手了。” 裴峥的目光陡然一紧。 漂浮在半空中的身形似乎微微晃动两下。 “你看现在,爸爸所有的财产,还是都给你了啊。还有念念,念念他得到那么多钱,裴城也应该是高兴的……其实谁都没有吃亏啊,你想想,裴城就算活着,他能给念念那么多钱吗……” “你报复我干什么,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啊小峥,你怎么就是看不明白——” 轰隆隆。 墓地里下起一场浓厚的雨水。 “姜念想见你。” 裴峥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吐露出今夜他入梦的来意。 “你喜欢姜念对不对,我明白了……” 姜成岭向来是个人精,一点就通。 似乎终于参破了什么,他看着裴峥,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告诉他,是我做错了事情,是我活该,我入狱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带他来见我吧,我发誓我绝对不会乱说话……” 裴峥俯瞰着姜成岭,一道黑雾缠上他的手腕。 “靠嘴巴说可不行。” 咔嚓一声。 他的手骨被生生扭断。 “到时候,如果说错话,断的就是你的脖子。” 裴峥还想继续做点什么,蓦然间,察觉到什么异样,倏然消失在梦境里。 而姜成岭一声冷汗,痛呼着从监狱牢房里醒来,打着滚地摔在地上,捂着右手痛苦地翻滚着,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断了。 手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