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往尚仪局的路上,柳琦的话语不断在韫棠脑中徘徊。 她等了凌骁五年未嫁,等回了她的少年将军。 而自己这些年,又是在坚持什么? 她不敢多想。 “姜尚仪让奴才好找。” 思绪被人声打断,韫棠对来人道:“高总管有何事?” “是为着凌骁凌将军与柳小姐的亲事。太后娘娘既交与了尚仪,陛下亦有话要与您交代。” 此处离昭阳宫不远,高全道:“尚仪大人,请。” -------------------- 第22章 景王世子 “臣给陛下请安。” “坐吧。”裴晗停了练字的手,随口问道,“去何处了?” 先前传召,高全寻韫棠寻了许久。她既不在尚仪局中,又不在太后宫中。 韫棠回道:“太后娘娘命臣送柳小姐出宫。” 瞧她谨慎解释的模样,像是生怕自己怪罪她擅离职守似的。 裴晗笑笑,韫棠接着道:“不过臣送到中门处便回来了,正好遇上高总管。” “嗯?” 韫棠有心与他分享午后见闻:“凌骁,凌将军就候在中门外。” 至于他眼巴巴等得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裴晗几乎要笑出声:“他午膳后便说有事要先行回府,没想到一直在中门处守着。” 这大热的天,当真是难为他。 二人说话时,侍女给韫棠端上了冰镇过的酸梅饮,夏日里喝最是清凉。 韫棠饮了小半盏,方才在外行走的暑热散去不少。酸梅汤里头加了些许蜜糖,很合她的喜好。 她放下碗盏,裴晗方问起赐礼之事。 韫棠思忖道:“先帝在时,多有此种先例。大多是金百两,银千两,金玉如意,金银茶筒等各一,联珠宝瓶数对,绸缎百匹,再有就是各色摆件与饰物,陛下可着意添加。” 凌骁与裴晗是自幼一同扶持长大的情谊,亲疏有别,这赐礼自然是往高了去,韫棠心中有数。 她如数家珍,裴晗颔首:“好。” 吩咐人备了纸墨,裴晗执了笔亲自拟礼单。 韫棠乐得他来分担,也省得日后再挑剔。 二人有商有量,一路商讨下来倒是顺利。 裴晗吹了吹墨迹:“便先如此吧,其余的你再斟酌。” “是。”韫棠收好赐礼单,见时辰已然差不多,便道,“臣先行告退。” 裴晗知晓她还要去太后宫中,并未多留。 昭阳宫门外,韫棠见到了躲在阴凉处的采桃。 “小姐。”采桃撑了油纸伞上前,韫棠笑着道:“你今日难得机灵。” “高总管来尚仪局传过小姐,我便知道该来此处等。小姐手中拿的是什么?” “礼单罢了。先回尚仪局吧,快到去慈安宫的时辰了。” “是。” …… 晚间天气凉爽不少,韫棠沐浴完,在铜镜前梳着湿发。 往事件件在脑中闪过,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境中,睿王府一如往昔。 凉亭中,是二人在争吵。 “……你从前从未说过要那至尊之位,为何眼下要卷入这场乱局?” 太子殿下病逝,储位虚悬。诸位皇子各自结党,蠢蠢欲动。 韫棠并非寻常的闺阁女儿,而是宫中正六品女官,朝局政事她亦知晓几分。 “那是皇兄在时,我心甘情愿辅佐于他。”时隔半年再提及兄长,裴晗语气平静许多,“可他走了,这把龙椅我自然可以争一争。” 若论出身,裴晗仅次于中宫嫡出的明安太子。他是继皇长子之后,第二位得封王爵者。 “可六皇子自幼跟在明安太子身边,得太子殿下亲自教养,承其衣钵。朝中上下都更属意于他。” 六皇子贤明远扬,他继承明安太子遗志,想要延续一个海晏河清的大靖盛世。太子旧部感念其心意,大多归于其麾下,一时间他在朝中风头无两,甚得民心。 “沽名钓誉之徒罢了,多说无益。” 韫棠摇头:“你说六皇子沽名钓誉,那你呢,你就只是为了那万人之上的帝位而争?” “璇儿,君子论迹不论心。”裴晗并未避讳,“且不论我为何要夺这储位,你当真以为六皇兄没有野心么?任他登上太子之位前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他若真富有天下,未必能做得比我好。” 韫棠一呆,朝中对六皇子一片顺意,这些话从未有人说过。 “六皇兄……向来心思深沉。他若坦坦荡荡去争,我反而敬他三分。可他这些年,一直借着太子兄长之名为自己笼络人心,排除异己。你当真相信他会成为自己口中的贤君吗?” 韫棠沉默,她固然没有那般了解六皇子。可这段时间来与裴晗频频的分歧,让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也是裴晗最后一次与她说起政事。他们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对方,避免更多争执。 朝中局势不容乐观。表兄初入朝堂,谨遵外祖父的叮咛寡言慎行。 形势日日变换,京城里有关睿王殿下与一干文臣交好的传言甚嚣尘上,引得先帝猜忌。 韫棠因见过睿王府亲信与柳琦的交往,知道这些消息不是空穴来风。 家中顾忌她,数次欲言又止,却不约而同对她与睿王的婚事犹疑起来。 可从始至终,裴晗都未要求姜家站在他身后。 事情很快有了答案。朝会之上,因西境动荡,裴晗自请前往边关。 彼时先帝的身体每况愈下,裴晗备受打压之下主动离京,相当于就此放弃了帝位的争夺。 此后整整三年,他们相隔千里,没有任何书信往来。 边关偶有捷报传回,她只知道裴晗赢下了一场又一场胜仗,远离京中是非。 而留在京城的诸皇子分为三党互相倾轧,两年过去,外放者有,削爵者亦有,最后成了六皇子一家独大。 纵然六皇子已隐隐胜券在握,先帝却从未流露出立他为储之意。 多年的等待,他终是按捺不住,走到了起兵逼宫这一步。 身处皇城中,韫棠至今记得那一日的惊心动魄。 禁军将尚官六局团团围住,严禁任何人出入。 听闻,六皇子带私兵杀入皇宫,原本以为帝位如探囊取物,却被从天而降的睿王殿下领兵拦在了中门外,连养居殿的宫门都未摸到。 先帝早知他狼子野心,密召远在边关的睿王裴晗回京,清君侧。 皇子豢养的私兵,如何能与边关身经百战的将士相提并论。 六皇子败局已定,终是没有勇气自刎当场。 风波过后,二表兄章铭轶在家中提起此事时,仍是赞叹:“睿王殿下当真好谋算。先是避出京城远离纷争,隔岸观虎斗。朝中几派斗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