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磕在她头顶, 闻钰不用看就知道他在哭, 那?么颤抖的汤匙, 快把她泼出去了?。 她枕在他心脏的位置。 “不是……要我一直温柔吗?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潭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天花板上的灯被泪水折射成无数个太阳, 他真的要瞎了?, “我没有变,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继续?” 闻钰说:“你没有变,我变了?。” 变心了?。 潭扬心里有只哀哀哭的小狗,他想,我宁可相信你没有, 宁可相信起码这段时间, 起码在你和我谈恋爱期间, 你没有。 他想, 你的残忍是无知的残忍, 是自以为?善良的残忍, 你总是在该骗我的时候讲真话, 是为?坦诚,不该骗我的时候又讲假话,是为?得体。 想了?很?多,最后嘶哑地说了?句,“我抱你去洗澡吧。” 淋浴的水声穿过墙壁。 裴砚青一晚上没睡, 听到水声的时候,知道?是结束了?。 也许因为?他真的无法面对?, 他很?局促地蜷缩在最远的那?个墙角,于事无补,还是能听到,听到她永夜的爱,听到巨大的幻梦破碎的声音。 写完了?一整个本子,八十页,用完了?两根中性?笔,只有翻来?覆去、颠三?倒四、被泪水晕开的几?千个疑问句,“不是要和他分?手吗?” 你不是要和他分?手吗?所以分?手的意思是上床吗? 他知道?闻钰是故意的。 所以其实还是逗狗一样玩他,给他丢飞盘练习折返跑,从?黑夜跑到天亮,再从?天光里堕入另一个浓墨重?彩的黑夜。 使唤一只狗,被当成狗使唤,被当成狗骗。 闻钰攥紧了?拳,但她手心里一直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被骗得好惨。 没办法,不做点什么,他现在就想去死,写下来?会稀释他的痛苦,必须要写出来?,否则会爆开的,心脏会爆开。 什么是话语的重?量,话语的重?量是闻钰能把他从?悬崖轻易拉回来?,也能立刻把他再推下去。 “我会和他分?手。”“你要等这辈子,还是下辈子。” 话语的重?量是,直到隔壁真的冒出一声被快乐榨出的高音之前,他都还在相信她说的一切,哪怕诚惶诚恐,也深信不疑的,信教的那?种深信不疑。 是不是真的痛一万倍?不清楚。但也许刚才真的应该直接从?悬崖边跳下去的。 踏错一步,再踏错一步。 怎么走都是错。 很?多年前,他去饶城,看见她和蒋则权那?么亲密,他还很?傻傻的问她,你骗我了?吗?她说没有,她说“我没骗你”,现在他还能想起她说这话时候的眼神。 其实闻钰根本不会撒谎,眼睛赤裸裸像一口井,等着他往里跳,大约是世界上最拙劣的骗子,但他还是跳了?,然后他发?现了?一盒已经用了?八个的套,这也可以忍耐,甚至如?果是蒋则权,不是别人的话,他还更能接受,觉得庆幸,毕竟蒋则权长得像闻书然,所以他连借口都无需给闻钰找,但最后的最后,她只是走了?。 走了?,离开,杳无音讯,归于陌生。 如?此简洁就可以概括,他断断续续插了?半年的呼吸机。 其实那?些话,她为?了?能离婚答应他的那?些话,“离婚后绝对?不会和蒋则权在一起,不会爱他,也不会爱任何人”,“我不会和你一刀两断,我会偶尔联系你,回国了?也会去找你”,所有的这些,裴砚青想,让他最想要死的不是她爱了?谁,又睡了?谁,也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骗他,而是她真的忍心,完全消失在他的世界。 完全消失,像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个人,他那?时甚至查不到她离开的航班号。 那?感觉像是人生突然就从?中间断掉了?,彻底断掉了?,葬送掉了?。 后来?裴砚青明白?了?,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就是被骗了?之后,还眼巴巴地追问,你骗我了?吗?那?是没有用的,完全没有用。 因为?她就舍得那?样骗他。 追究到底,不过是从?来?都不在意他,而已。 闻钰拿他当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其实每个下一面都是不用见的,明天,后天,有没有裴砚青无所谓。 她舍得。 怎么能舍得呢?裴砚青想,他永远舍不得,他对?闻钰没有一样东西能舍得,他去死也不会这样对?她,所有的一切如?果换位思考,答案那?么清晰。 于是不揭穿就好。 裴砚青本子上几?千个疑问句,大约两三?千个,有些歪斜的,有些重?叠的,有些洇得看不清的,八十页,一页一页翻过去,有很?多个笔画被拉得极长,从?本子的最上方一直划到了?最下面,划破了?纸,留下破碎卷边的伤痕。 那?几?个时刻,应该是很?清晰地听到她又喘息又像小猫叫一样,到了?高-潮。 他真的好想相信她。 他好想相信。 她说她没办法喜欢潭扬了?,但她却依旧能被他弄到几?次高-潮,这是哪种没办法,裴砚青真的没有办法理解,他整晚都试图找借口,给闻钰找借口。 他一定要给她找个借口。 一定有某个借口,可以解释这一切。 但他写完了?几?千个疑问句之后,他都没能找到。 她现在还是如?此舍得。 裴砚青听完了?淋浴声。 明天是在白?鹭山的倒数第?二天。 他想时间倒流,倒流回来?白?鹭山的第?一天,又觉得不够,倒回重?逢那?天吧,还是不太好,应该倒回离婚前那?一天,那?也不好,倒回到最初吧,闻书然的办公室里,不仅看出闻书然爱她,也要看出她爱哥哥。 别和她结婚。 惹人恨。 恨到现在,他死了?活着都没区别,也没恨完。 倒数第?二天早晨。 裴砚青还是下楼吃饭,所有人都正常,好像昨夜极其平常,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闻钰喝了?两碗燕麦片,喝完的时候,潭扬陪考古队收拾工地上的仪器去了?,裴砚青在桌子的一角,盯着碗里发?呆,他发?呆了?很?久,也没有抬眼看她。 裴砚青不吃饭,因为?他知道?他吃了?一定会吐出来?。 几?千个疑问句早已经吞了?,吞掉之后早就撑死几?百回,什么都吃不进。 “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闻钰不想再喝第?三?碗燕麦了?。 她坐到他旁边。 裴砚青像是被惊动的小动物,他的睫毛颤抖,唇瓣也颤抖,他在害怕,怕什么呢?怕她自己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