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的名号,直到在入团时碰上,成了她多年以来的阴影。 那年青云的入团名额只有一个,她毫无意外地进入终试,最终要面临的竞争对手,就是钟黎。 在所有候选人之中,她和钟黎是最优秀的两个。 终试时,钟黎的演出排在前面,她临场即兴发挥的一支舞蹈《明月生》惊艳四座,台下沸腾的掌声,张安安在舞台后面都听得见。 舞台两边尽是围观的人,有人激动地说:“太美了!太牛了!没人比得过她!我看后面的人都不用跳了。” 那时张安安就站在她们身后。 在绝对的天赋面前,一切的后天努力都是云烟。 连张安安自己都觉得,她好像已经没有跳的必要了。 但该跳还是要跳,她不会就那么怂地认输。张安安回更衣室换好衣服和舞鞋,走向舞台时,脚下传来刀割般的痛感。 身后有人惊呼,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白色舞鞋上慢慢浸出来的血迹。 之后便是一阵骚乱,她被人扶到椅子上,许多人围在她周围,舞团老师立刻叫来医务室的医生,查看她的脚。 她的舞鞋里被人塞了刀片。 锋利的刀片划破血肉,差一点点——医生说她运气好,张安安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那个刀片差一点就会毁掉她脚上的重要神经。 那天是她和钟黎的单独比赛,更衣室只有她和钟黎用过,再加上直接的竞争关系,钟黎毫无疑问成了头号嫌疑人。 钟黎坚定地否认,她为自己据理力争,可舞团后台的更衣室没有安装监控,她百口莫辩。 看着她长大的老师们都信任她,然而当时的情况,谁都没有办法证明她的清白,也必须要给受伤的张安安一个交代。 权衡利弊后,劝说她向张安安道歉,小事化了,以她的能力依然可以进团,这是将损失降到最低的方式。 可钟黎自小如星如月,灿烂光明地长大,这种下作恶毒的事情她从来不屑。 别人可以冤枉她,但她自己不能认;若认了,那从今往后,钟黎的名字一生都将伴随着擦不去的污点。 摧眉折腰俯首认罪,一身傲骨气节被打弯,又叫什么舞者? 那年的入团考试,为避嫌,秦妍从始至终没有参与。 她知道之后,没有责备钟黎的倔强,只是道:“你自己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有秦妍的名号在,想捡漏挖走钟黎的小舞团多如牛毛,开出的条件不乏优渥者。 她心气高,没能进入从小梦想的青云,也不愿意将就,一个都没答应。 钟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不靠舞蹈这行吃饭,这几年,也只是偶尔帮朋友编排舞剧,客串一下演出。 而张安安在脚伤痊愈之后,如愿进入青云舞团,这些年背地里的风言风语也不少,说她看比不过钟黎,故意在自己的鞋子里放刀片嫁祸,这样就能不战而胜了。 论据就是,要没有那件事,进团的就是钟黎,哪轮得到她啊。 那次事件之后,钟黎和张安安已经几年没碰过面。 今天她来,竟然又提起这件事,提完并没继续往下说,反而闲聊起来:“你的专业能力比罗宛莹好,《起舞吧》弃你选她,挺蠢的。” 张安安嘲弄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人家后台硬,有人捧罢了。” 钟黎又问:“罗宛莹的开场舞你看了吗?” 张安安看着她,没说话。 “看来是看到了。”钟黎微微一笑。 “既然看到,我接下来的话,你应该很容易理解。《明月生》我只在入团终试那天跳过一次,这几年从未在任何场合、当众表演过,虽然终试现场有视频记录存档,我相信青云的老师们并不会随便泄露出去。” “你可能不相信,不过那枚刀片确实不是我放的。”钟黎又突然兜回主题,“原本我也一直不明白,直到看到罗宛莹在节目上表演《明月生》。” “她没有机会看到我的舞蹈,除非那天,她在现场。” 钟黎抬起眼睛:“你应该还记得我们这位“同期生”。当天的终试只有你和我参加,第一轮复试就已经被刷下来的罗宛莹,为什么会在现场。” 话说到这里,她点到即止。 张安安是聪明人,自然会想明白其中的猫腻。 钟黎说完,重新倒了杯梨汤,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有好几分钟,张安安都没有说话。钟黎的梨汤喝完半杯,她终于开口:“我懂你的意思。看到她跳那支舞的时候,我就发现问题了。” “你可能也不相信,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不是你做的。” 钟黎意外地挑起眉:“为什么。” “因为你不需要。”张安安说,“你有别人梦寐以求的天赋,还有个大名鼎鼎的舞蹈家妈妈,如果不是那枚刀片,你进团是板上钉钉的。其实你想进青云,有你妈在,本来只是一句话的事,但你没有。你既然选择公平地参加入团考试,何必搞这种小动作多此一举?再说,要真是你,当时你就不会宁愿不进团也拒不承认了。” “那个刀片太拙劣了,简直是给你自己挖坑,你只要不是脑子有病,就不会那么干。其实事后怎么想都不符合逻辑,只是更衣室没有监控,让人钻了空子。” 钟黎漂亮的眼睛流露出赞赏:“哇,你好聪明啊。” 张安安嘴角抽搐:“你在讽刺我吗?” 钟黎眯起眼睛笑:“就说你聪明嘛。” “……” 她悠闲的笑忽然又敛起,唇角弧度放下,眼睫微垂,显出几分冷艳之感。 “我不喜欢被人耍弄,更不喜欢被人算计,罗宛莹惹到我了。” 钟黎放下茶杯:“这笔账我要好好跟她清算一下。” 钟黎在杜老师的盛情挽留下,在青云舞团的食堂吃了晚餐。 舞团的厨师还是原先那个,这么多年过去,厨艺还是那么的……一般。 从剧院出来时,刚刚开完会离开公司的傅闻深已经在门口等她。 这几天持续在降雪,从昨天开始越下越大,剧院门前的路上已经积了浅浅一层。 钟黎小心翼翼地下台阶,还有几层没走完,傅闻深已经走到台阶前,朝她递来手。 他肩上落了雪,白色的六瓣雪花停在黑色大衣上。 钟黎不去扶他的手,反而张开手臂。 五层台阶,她站得比傅闻深还要高一些,跃跃欲试,又有点谨慎:“你会接住我吗?” 一瓣雪落在傅闻深睫毛上,很快融化,他说:“我会。” 钟黎眼睛弯成两只月牙,朝他飞扑下来:“你的大宝贝来啦。” 傅闻深展臂,稳稳将他的宝贝接在怀里。 第64章 要是没有人暗恋我,我会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