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没系好散开了,又忙忙重新系上。刘长重低头瞧了瞧蓓蓓打的单结,又瞥见齐锦年身上披斗篷打的双结。那时刘长重才心里一动,他突然想起,他曾亲眼见到一个人,将毛毯披在身上当斗篷,信手打了一个结。 ——思绪中乌云散去,那人正是王大。 刘长重从北镇抚司诏狱里提王大出来问话时,王大抓起毛毯,裹在身上,单手打了一个结。刘长重从未见过有人如此打结,只在严麻子颈脖上见过。此种打结手法简洁扎实,不难解开,却极难散开。飓风刮断树枝,将百十斤重的尸体砸进了一贯楼,结竟然都完好无损。 一旦想明白这点,问题也便迎刃而解了。试想,那日清早刮起飓风,路上哪有行人?王大却不顾危险,徘徊在现场,岂不是极其奇怪? 刘长重蹲在棺材旁,来回瞧着死者严麻子的左手手指和王大的手背,背后传来一声“刘将军”。刘长重转头一瞧,一位宫廷侍卫翻身下马,将一张小纸条转交给刘长重,说是圣上吩咐。 刘长重将纸条打开一瞧,上边写着几个小字。 ——“王大,船夫结,看他左手”。 刘长重不由得笑出声,心想圣上与他想到一块去了。原来这种结是船夫结,是船上水手系揽时常用手法,所以地上少见。王大的弟弟王二便是船夫,也难怪王大也擅长打这种结。 既然思绪已然光亮开阔,刘长重忙对着仵作,将案情如何如何都细细讲到。他一番高谈阔论,定睛一看,眼前站着的那人却不是仵作,而是齐锦年。 屋子里那股尸臭盘旋不绝,刘长重方才还滔滔不绝,这会儿瞧见齐锦年,竟如同鬼撞了墙,登时张口结舌,仿佛哑掉了般。也不知是被尸臭熏昏了头脑,还是被齐锦年身上沉香迷去了心智,他结结巴巴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怎么能来这里?” 齐锦年一双泪目,瞧着刘长重:“将军,现在可以与锦年去烧香了吗?” 仵作戴着白布手套,站在刘长重和齐锦年之间,小心翼翼地道: “两位公子请移步,停尸房并非谈情说爱之地。” -------------------- 仵作:停尸房不是法外之地!此处禁止谈恋爱! 第50章 第十回 应天府审凶辨真伪 报恩寺焚香占吉凶(下) 报恩寺里烟雾缭绕,刘长重满腹心事,跟着人群麻木地往前移动。他转头去看身边的齐锦年,齐锦年手里捧着三炷香,神情虔诚。刘长重心想,进庙门要买庙里的香烧一次,进殿门要舍一次功德钱,待会儿占卜凶吉还要再交一笔钱。按这人流量,庙里一天不知能来几千人!就算一人最少舍掉三百钱,一天来一千人吧,一天就进账三百贯,一年进账十万零九百贯。寺庙挣得这些香火钱,还不需交税。上哪找这等稳赚不赔的买卖,一年赚十万贯!也难怪庙里和尚各个生得肥头大耳,满脸福相。 排了好大一会,总算排到了齐锦年与刘长重。齐锦年忙拉着刘长重在观音大士雕像前跪下,又叩又拜行大礼。刘长重瞧齐锦年竟然往功德箱里投了块金踝子,不由得头皮发麻,心想这钱与其舍给寺庙里,还不如给他去买小羊羔子,好歹最后还剩一头羊呢! 刘长重被齐锦年强按着头求神拜佛,一脸生无可恋、无可奈何。他低着头,去瞧齐锦年腰上佩的那柄鸣鸿唐刀,又回想起严麻子的案子。严麻子的侄子找严麻子要钱,两人发生口角,郑矮子将枕头蒙在严麻子脸上。严麻子或许是昏厥过去,或许有意装死。郑矮子见严麻子不动了,过于害怕,将严麻子扶起来坐在炕上,拿被单胡乱缠在严麻子脖子上,假装吊死。但若不是一心求死,坐着上吊颈部受到的压迫小,难以造成损害。 刘长重想,等严麻子醒过来,他既然险些被侄子杀死,必然心里惊骇难平,不敢呆在此处,要赶快离开,另找个安全地方落脚。所以他死时穿戴整齐,还套着靴子。而他既然要半夜出去寻住处,肯定需要拿些钱出来。 按王大的口供,他喝了酒经过牛尾儿胡同,想起郑矮子欠着赌场钱,住在附近,便有意绕个弯,去他家催一催赌债。他到了门外,往里偷瞧,看见严麻子套好靴子,从炕上下来,手里竟然拿着个金杯子,耀眼得狠。王大记得郑矮子吹嘘过,自家大伯宫里出来,手上有钱。王大一见金子,双眼放光,推门进去,说郑矮子欠钱不还,他来要债。 根据王大供述,找到他夺来的金杯子。那金杯子确实是足金,却与圣上当时在金铺里瞧见过、并被刘长重买下来的那两只一模一样。因为这件事,官府派人将严麻子住过的破屋全拆了,外加挖地三尺,最后墙缝里掘出个小小陶罐。陶罐里,还藏有一只金杯,以及若干金银珠宝。 刘长重手上拿着的一块玛瑙,正是从严麻子屋子里搜出来的。他将玛瑙按在齐锦年的佩刀刀鞘上,确实对得上。按宫廷记载,这柄宝刀刀鞘刀柄都镶嵌了宝石。照这么说,严麻子曾经做过尚佩监管事的,他偷偷卷走了宝刀、金杯这些出宫,这一番算是人赃俱获。 但刘长重心中疑虑仍然难以消散。严麻子那里的赃物,都是金杯子、金戒指、金手链以及各色宝石。这些全堆起来,也装不满一个陶罐。小件金物和珠宝既易于携带,又容易变现。就拿那金杯子来说,藏在怀里、袖中,或是茶壶里,只要查得不严,要偷带出宫,并不难。至于珠宝,更是容易,压在舌头下都能藏好几颗。但这柄鸣鸿宝刀,刀身长,要如何拿出宫门,却不被察觉?再说,费尽千辛万苦,偷一把刀出宫,如何变现?一件金器送到金铺,马上就能换钱,金子一融,谁还知道原样?而一把刀呢,谁识货?谁愿意收? 刘长重思绪漫天飞,那边齐锦年又把刘长重一拍,原来他们已经请了占凶吉用的香炉,里头插着三炷香。小沙弥拿了蒲团,领他们出了大殿,给他们俩找了个干净地方跪下,捧着香炉,等一刻钟。殿外的院子里已经跪了好几位占凶吉的香客,都捧着香炉跪着,神色虔诚。 敬香看凶吉,讲究七看,一看燃香,二看收火,三看烟柱,四看香灰,五看明暗,六看火花,七看香谱。刘长重既然不信这些,也全然不懂,只好一切依着齐锦年,要他站便站,要他跪便跪,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们俩跪下不多时,寒风起来了。刘长重前面一位妇人捧着香炉里的香被吹灭了,她一见是大凶,号哭起来。刘长重见她摇摇欲坠,忙伸手扶住,又大声叫来沙弥。几位僧人过来,扶起香客,围着劝慰。这一番折腾,院子里的香客都转了头,瞧着那位妇人恸哭。 刘长重此人最是机警,他虽然也看着前边妇人,余光却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