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天彻底黑了时,她起身穿好了衣裳。 “我是不是说过要搬出去住?” 她问。 蔡逯低低地“嗯”了声。 她说知道了,“那你一会儿穿好衣裳,就来我家帮忙搬行李。我会在家等你,先走一步了。” 没有温.存,没有交代,她又匆匆走了。 穿好衣裳? 蔡逯看着一地狼藉,不知道该怎么出门。 里衣外衣都烂了,没一件能穿。 最终还是车夫给他送来了一身新衣裳,但不幸的是,车夫没给他拿最里面那层裆裤。 蔡逯将就穿上了衣裳,“下次,记得把从里到外的衣裳都拿了。” 当然,他也希望,没有下次了。 他也没有清洗,一路狼狈地奔去她家。 虽然这过程令他绝望,但现在看情况,他们应该算是和好了。 他安慰自己,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没必要说得很明白。她问做不做,其实也就是在问原谅不原谅她吧。 虽然过程潦草,虽然事后她连句甜言蜜语都没说,虽然一切都不是他最开始设想的那样。 但,应该算是和好了。最起码,关系缓和不少。 直到这时,蔡逯还抱着一丝侥幸。 他以为,他还能像从前一样高高在上,等着她来哄他。 * 灵愫在屋里收拾衣物时,蔡逯就坐在外面罗汉榻里等她。 这时下属却来了。 下属将一本小册子递给蔡逯,“知院,你让查的事情,都在这里了。” 册子有点厚,看来闫弗与沉庵的身份不简单呐。 下属不敢多留,交完差,立马窜了出去。 趁她还没出来,而自己好奇心又重,蔡逯立马打开册子。 “哗——” 册子页数太多,合上时紧紧挤在一起,勉强能盖住。现在刚一打开,里面的册页就如漫天羽毛一样,飞的哪里都是。 蔡逯看了看。 “姓名:沉庵。关系:她很爱的一位前男友。” “姓名:闫弗。关系:她很烦的一位前男友。” 这是最上面两页纸的重点信息。 他看了看其他册页的内容。 看完,眼前不断发黑。 全是,前男友。 他认识的,去年那个说“祝你好运”的小哥,与今年在酒局应酬里结识的几个朋友;他不认识的,各行各业的,各种背景的,甚至是不同国的,不同语言的, 全都是,她的前男友。 这么多页,一页一个优质男人。 全部都是,她曾经说“那个人我还挺喜欢”的前男友。 一天到晚,蔡逯只喝了一口水。 明明什么都没吃,可现在他的肚里却不断翻腾,像生啃了无数个蛇胆。他想冷静,可他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到最后不得不大口喘气。 他腿一软,跌倒在地,身撞碎了一个花瓶。 听到动静,灵愫推门出来:“什么事?” 她脚下踩了一页纸,垂眸看过后,脸色立刻冷了。 “你偷偷调查我?” “是啊,我调查你。” 蔡逯跌坐在一地册页里,随手攥住几页举在半空,手用力到发抖。 实际上,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身体不受控制,像是犯了癫痫,从牙到腿,肌肉紧缩又向外涨,抖到像一坨恶心的怪物。 “这就是你说的唯一?” 他抓起更多页,一把朝她甩去。 可因他现在气得根本不剩太多力气,所以那些册页只是在半空转了转,最终还是落到了他身上。 纷纷扬扬,每个字眼都在嘲笑他。 调查那么久,他一直以为是人家身份复杂。不曾想,是因为涉及人员太多,需要一个个择出来。 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都絮絮叨叨说了什么怨话。喉不是他的喉,嘴不是他的嘴,说出来的话,也根本不像是那个张扬嚣张的蔡逯会说的。 是一个怨夫在诉说怨怼,在翻旧账,把过往积攒的不解、质疑、委屈都爆发了出来。 然而那些不成句的话,尽管零碎,却可以用一句话简单概括。 情绪崩溃,是他在向她求救。 他真正想说的是:“求你来哄哄我吧。” 可当他再抬起眼,看到的却是她双手抱臂,靠着墙,满脸不耐烦。 她会把这些过去,在某个时候,用某个方式告诉蔡逯,但这个时候绝不是在今晚,这个方式也绝不会是“私自调查”。 她做事前爱先做计划,当现实与计划不符,她就会烦得想宰人。 灵愫不耐地“啧”了声,“所以呢?没错,我骗了你,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这么坦荡,毫无歉意。 她捡起“沉庵”那一页,“承桉哥,给彼此个台阶下,不好么?” 她把这一页甩到他脸上,仿佛是隔空扇了他一巴掌。 这声“承桉哥”,喊得毫无感情。 倒是没多生气,只是很烦。 从前她劲头足,哪怕蔡逯把天捅破了个窟窿,她都愿意去哄。现在她有自己的事要忙,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所以希望他变乖些,听话些,省心些。 因为现在,她已经得到了他,自然也不想再去哄他了。 只不过她与蔡逯真正待在一起磨合的时间并不多,现在蔡逯还保留着理智,没办法在看到她有这么多男友后,还自我安慰说这“无伤大雅”。 蔡逯紧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到除了不耐烦之外的神情。 但他看到的,只是她的敷衍。 在这场对峙中,蔡逯败得一败涂地。 他打了败仗,懦弱地跑走了。跑走时,还不忘把“沉庵”那一页带走。 沉庵是她第一个恋人,也是目前为止,她最爱的一个前男友。 他们何时相识,相处多久,有多少人见证过这段恋情,对此蔡逯现在一清二楚。 他心里难受得要死。 他想起之前,他向大家炫耀:他有个完美女友。 可蔡逯从没想过,为什么她会那么完美,完美得甚至像个假人。 之前,她善解人意,从来让他先去忙,她会乖乖等他。是哪怕他说会很晚回去,她也会回,多晚我都等你。 之前,她温柔体贴,在他发烧时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处反应;热情真诚,用最坦荡的语气,用最直白的话语,用最主动的姿态,亲他吻他。 难怪她总错喊他“沉庵”,难怪她完美得像假人。 是因为,她的怅然若失、烦躁不安、惊慌失措,她那一半不完美的真实,都被那个叫沉庵的道士带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个“完美”的壳子。 而他,天真以为她的完美是浑然天成。 雨水将他打得浑身湿透,他挂着空.档,脖侧还有她种下的红痕,手腕上还有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