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他:“真是好大的胆子,是我平日太惯着你了。” 裴寂非但不怕,还有理有据地为自己辩驳:“是您总惯着我,将我惯坏了。” 沈元柔低笑道:“惯着你倒成了我的过失。” 是啊,惯坏了,还坏的蛮不讲理。 他有许多的理由,即便此沈元柔抱着他,哄着他,裴寂还是流泪留个不停,怎么都止不住。 “那下次,义母要让月痕姐姐告诉我。” “我一直都在等着义母的。”裴寂从她的怀里抬起头。 沈元柔安抚般拍了两下他的脊背:“嗯,这次是我不好,好孩子,快别哭了。” 他总有很多眼泪。 这次弄湿了沈元柔两张丝帕。 裴寂其实不是很想哭的,只是被沈元柔这样抱着,他就莫名委屈起来,眼泪也根本不受控制,再次流了很多。 裴寂红着耳尖,为难地抹着眼泪:“……停不下来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沈元柔扬起一侧眉头,看着他问。 她如此问,裴寂却好似又有点不高兴了。 他偏过头,小声道:“我自己擦。” 沈元柔便将一张新的帕子给他,让他将自己清理干净。 裴寂接过带着沉香的丝帕,空空地吞咽了一瞬,掀起眼帘,带着很浓重的个人情感道:“弄湿义母的衣裳,是裴寂的过错,您嫌我眼泪多,我今后再也不哭了就是。” “绒绒,又闹脾气。” 当沈元柔换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裴寂还是下意识的恍惚。 究竟是在叫他,还是在叫猫? 每当沈元柔唤他的乳名,裴寂便会有一种,被义母当做小猫戏弄的感觉。 “真坏。”他小声道。 也不知是在抱怨沈元柔坏,还是再说,他将人想得太坏。 沈元柔也没再管什么坏不坏,她将少年鬓边蹭乱的发丝撩回耳后:“又不饿了?” “义母,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裴寂纠结了一瞬,道,“您曾喜欢过谁吗?” 沈元柔便顺着他的话回想,而后道:“有什么好东西都想分享给他,想要了解他、保护他。” 裴寂接过曲水手中烤到焦脆喷香的小兔,将属于曲水的那一份兔肉与鸡肉分给他后,才道:“是吗,原来是这样。” 裴寂掩饰着自己的失落,扯出一抹笑来:“我烤得很好吃。” “你心悦的女娘如何了?”沈元柔接过他递来的兔腿,问。 裴寂不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 她猜想,兴许是裴寂同他心悦的那位女娘如何。 但月痕查过,除去那位书生,再就是尚子溪、周芸欢,除此之外他不曾接触过其他的女娘。 “没有如何,”裴寂牵强地扯了下唇角,“只是,我应当做不成她的正君。” 沈元柔蹙眉,出言提醒:“你是太师义子。” 有这层身份,就算他想嫁给太子,也使得的。 她不会让裴寂给女人做小。 那样不单是有辱太师府的门楣,裴君英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放心裴寂。她既接纳了裴寂,便不会让他受委屈。 “她有心悦的男子了,义母。”裴寂忍住眸底的湿润。 沈元柔阖上眸子,直至过了很久,她才道:“非她不可吗,裴寂?” 裴寂低垂着眼睫,闻言轻颤了颤。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裴寂实在想不到,如果沈元柔不喜欢他,他要怎么办。 像是一只被娇惯坏了的猫儿,离开熟悉的府邸、熟悉的主人后,他会冻死在外面,不会有谁比沈元柔更适合饲养他了。 但裴寂不觉得自己是娇气的猫,他只是单纯不想离开沈元柔:“我从没有这般喜欢过一个人,义母,我只想嫁给她。”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将她是谁告诉我吗?” 裴寂的任性,在她看来,是会受到伤害的。 年长者总会下意识地引导,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不被旁人伤害,在沈元柔接纳他的那一刻,就已然是半个母亲的角色了,她不可能看着裴寂去受伤。 月光薄纱般拢在少年的发丝,脖颈上。 “暂时还不能,”他吐出一口气,抬眸看着她,面色如常,“抱歉,您再给我些时间吧。” 他还不打算将心意告诉沈元柔。 裴寂害怕失败。 他有着年轻人的冲劲,但裴寂自小就被教育,没有把握的事,他还要观望一段时间,而不是因为一时冲动失去所有。 他不能失去沈元柔。 火光盈盈,裴寂望着沈元柔的侧颜。 女人肃丽的面庞没有岁月的痕迹,只有权利带给她的成熟、威严。 “裴寂,我说过,”沈元柔没有看他,“不要让我为你担心。” 她不会计较孩子同她使小性子,对她隐瞒些什么,但是这样的大事不可以。 裴寂没有应声。 在他方才试探着问沈元柔,她是否有心意的男子时,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她应当是喜欢过吴真棠的吧,裴寂猜想。 京城第一才子,惊才绝艳、容貌昳丽,家室、品行又是极好,那么热烈的少年郎,她怎会不喜欢呢? 可他又能怎样呢。 “听到了吗,裴寂,”沈元柔察觉到他走神,加重了语气,“婚姻大事,断然不可儿戏。” 她的眼眸分外锋锐,就这般抵在裴寂脆弱的外壳,只差一点,就会将他故作冷静、沉稳的外表给剥开,露出湿淋淋的嫩肉来。 “您是在关心我吗?” 裴寂原本的害怕突然淡去了一些。 所以沈元柔是在关心他。 沈元柔费解地看着他:“我平日还不够关心你吗?” 朝堂政务繁忙,坐在这个位置上,注定是轻松不到哪里去的,她觉得自己已然足够关心裴寂了。 裴寂压下唇角的弧度,他觉得自己真是要疯掉了。 明明方才因为噩梦,难过得心口抽痛,想要疏离沈元柔。 可在她关心他的时候,这颗心又忍不住滚烫起来,裴寂唾弃着自己。 心脏被诸多情绪倾轧,又酸又涨。 “我知晓了,义母。” 他按捺住心头的酸涩、悸动,方平静下来。 花影便上前,与沈元柔附耳说着什么,裴寂猜想应当是要事的。 如果他没有恰好从中听到吴真棠的名讳的话。 —————————— 原谦的帷帐内,烛火跳动。 原月不解地问:“姨母,您为何不动手?” 沈元柔虽为当朝太师,有数不清的门生,但若是被扯进此事是洗不干净的。 原谦冷淡地回应:“我为何要动手。” 原月有些着急:“这时候打击她,给将来埋下怀疑的种子……” 她很是心急地为原谦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