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晃的,身下铺着的是干净厚实的稻草,躺起来倒也算舒服。 沈观鱼若不是精神太过紧张,只怕都要睡着了,夏昀默默将斗篷盖在她身上。 “夏昀,咱们逃出来了。” 沈观鱼眼睛里焕发出奇异的光彩,她觉得有些奇妙,忽然就从月馥宫到了这个逼仄的小马车里,往后的人生天高海阔,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他们手里有银子,躲过了这一阵,日子想来是不难过的。 夏昀问道:“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观鱼靠着他的肩膀,将斗篷分他一半,说道:“我只是有点累,孩子还好,一点没闹。” “那就好。” “夏昀,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小姐了,以后我们做一对姐弟好不好?”沈观鱼拉着他的手说道。 是她拉了夏昀下水,其实沈观鱼是有些愧疚的,可若没有夏昀帮她,自己只怕一辈子也逃不出来那座皇城。 “好……”夏昀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自然也不能告诉她自己是情愿陪她离开的。 他说道:“咱们还得有两个化名。” “你觉得叫什么好?” 他的名字当初是她取的,沈观鱼现在想让夏昀给她取一个。 夏昀看了看外边下起的雪,无数的树在往后退,便说道:“你就叫董雪,我叫董树,好不好?” 他没有文化,看到什么就取什么。 沈观鱼笑着点头,“好!我们姐弟二人姓董,住在董家村,家中父母双亡,夫君……也死了,只留下一个遗腹子,投奔亲戚路经此地……” 夏昀认真听她编造起两人的籍贯来历,说着说着商队就停靠在了路边的一个茶棚边。 夏昀下去买了些素菜包子,还有一壶热茶上来,他们一起填了肚子。 前路迢迢,沈观鱼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儿好像成了她力量的来源,摸一摸,再和孩子说两句话,就不会为了将来而忐忑不安。 午后的雪继续下着,沈观鱼吃饱就有些困了,缓缓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夏昀望着她的睡颜,试着伸出手指轻贴了贴她的脸,被冻得一片冰凉。 他小心挪到另一边,将能进风的缝隙挡住,又把斗篷的缝隙塞好,沈观鱼嘟囔一声,睡得安稳。 到了第二日他们又换了一个商队,是听闻要开互市,往越国做生意去的,他们也没决定要直接跟去边地还是会换条路走,就跟了车队漂泊一阵,总之如一开始想的,不能停下来。 到了晚上,商队架起了篝火做晚饭,沈观鱼和夏昀分到了两碗肉粥,坐得远些吃了起来。 沈观鱼闻到肉味有点不舒服,但也没有说什么,现在能有一口热的吃是难得的事。 忍耐着喝了几口,结果那安静了两日的胃就闹腾了,沈观鱼忍不住将碗推给夏昀,转身朝一边干呕不止。 一只手轻轻帮她顺着气,等平复了下来,沈观鱼摸摸肚子里的小冤孽,无奈说道:“别闹别闹,让娘亲吃点东西吧。” 沈观鱼都怀疑这是替他爹教训她来了。 转过去,就见夏昀蹙紧了眉,看看粥碗又看看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沈观鱼有些哭笑不得,她只是寻常地喝一碗粥,看在夏昀眼里,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别喝这个了,我去问点别的。”夏昀说罢起身。 说好要当姐姐的,沈观鱼不想让夏昀一直照顾自己,“阿树,我不太舒服不是因为这碗粥,难得有口热的,吃下去对我是有好处的。”她坚持接过粥。 “不准再闹了。”这句是沈观鱼对着自己的肚子说的。 小宝宝好像听懂了话,沈观鱼捏着鼻子喝完了那碗粥,长出一口气,在马车上蜷曲了一天,她站起来在旷野里走了几步。 小雪白日里就停了,晚上的天也是灰蓝色的,举目四望,只有马匹和货物在地平线上拉出起伏的线,天地苍茫,她抬脚踢着脚边枯败的草,畅想着未来的生活。 “你说他几岁才能上学堂呢?”沈观鱼点了点肚子。 “阿姐觉得这是个男娃?” “若是个女孩我就自己教她,阿树,你也不认字,跟她一起学好不好?” “好。” 两个人闲叙着将来的事,这时有一个黑影缓缓地出现。 夏昀拉住沈观鱼的手,将她藏在自己身后,戒备地看着那个黑影。 尤穹的声音响起:“咱们约定的事办完了,驭生蛊给我。” 当初他是自愿吞下这蛊,夏昀才肯给他一个逃跑的机会。 “走远一些。”沈观鱼低声说道。 黑夜里,远离篝火,他们这边多了个人一点也不明显,但听到她的话,二人还是走远了一些。 尤穹身量不高,夏昀就在走着的时候,抽出了藏在腰间的软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入他的肩头。 被刺的人猛地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忍着剧痛,利刃反手向后划去,夏昀退开了。 尤穹似要暴起的豹子,可夏昀手里捏着驭生蛊的母蛊,他无力回击,又泄了气,似乎接受了他们要过河拆桥的行为。 然而第二剑没有跟着到来,夏昀将那母蛊丢到了他的面前。 沈观鱼跟了上来,说道:“刺你一剑,一来是防你拿回母蛊后有本事报复我们,二来也是为着当初被你抓走的析春,还有她过世的娘亲,往后请你别再去找她。” 南疆危机已解,不再需要析春的性命了。 尤穹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道:“大靖皇帝根本不信你们死了,他在找你们。” 赵究不信,沈观鱼的心漏了一个拍子,他清醒的时候没人能瞒得过他。 尤穹只说了这一句,就按着那个伤口捡起驭生蛊,转身离开了,黑沉沉的影子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你觉得他能走得了吗?”沈观鱼问。 夏昀说道:“他就算回南疆也会被当作投诚的人质交还给大靖,除非做一只无脚的鸟儿,一刻不停地奔波在路上,不得栖息。” 莫说尤穹,他们又何尝不是一样。 此刻天地之间只剩沈观鱼和夏昀二人了,寒风似永远不会疲倦般卷着二人的衣摆。 “阿树,”沈观鱼喊他,“我们乘船出海吧,过两三年之后再回来。” “好。” 做下这个决定之后,二人就往渡口去了,但手上的通关文书已经不可用,害怕通缉文书出来,沈观鱼和夏昀又做了另一番乔装,悄悄溜上货船。 船在江上飘摇了半个月,终于要到入海的白鳞港,由此乘坐如山般的大船,就能到海外去。 “这几日的雪下个不停,北地的港口只怕已经冻上了,幸好出来得果断。”沈观鱼望着那个高高圆圆的窗户说道。 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