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能差不多理解那个时候,陆枢行被驱逐至思过崖底待了整整四十九天的感受。 仅仅是半个时辰都已经把人逼到这个地步,四十九天,如果她是陆枢行的话她也得当场变异。 腾云术在这片到处都笼罩着毒雾的山地失去作用,那把狠狠伤她的小铁疙瘩蛋也早就四分五裂不知掉到了哪里,岁杳现在想要自救,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爬上这片崖壁。 只有脱离底层范围,爬到思过崖中段的部分,她才有办法向宗门发信号。不然就算五行峰的长老亲自下来找她,也得在遍地毒瘴的最底层晕好一会。 岁杳短暂调整了一会呼吸,轻声道: 【可惜我根本就不在乎。】 一个简单的心理暗示。 以她现在的修为若说想要抵抗禁区的迷障,完全是痴人说梦,所以岁杳只能换一种方式,诅咒自己下达暗示。 至少,这样她在以一个不太好看的姿势挂在悬崖峭壁上的时候,无处不在的毒雾就不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背刺她,从而掉下悬崖了。 岁杳咬着牙关在漫天迷障中艰难爬行着,隔着层包上去的布料,指节部分还是被尖锐岩石磨出了血迹,她统统咬牙忍下,只是不断地向上攀爬。 越发浓烈的雾气笼罩上她的身型。 “陆枢行”突然凭空出现在身边一块凸起的乱石上,不是那个翩翩君子陆师兄,而是后期的丑鬼魔头。 他披着一身黑袍,以那双血色的眼睛望过来。 “世界是翻手覆灭的蚁丘,世人是脆弱丑陋的蝼蚁,呵……可我呢?背负着这世间最丑恶真相与污秽的我,又是个什么东西?” 岁杳:“哦,那你别活。” 陆枢行:“……” 魔头哽了一下,又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消失在视野。 下一秒,再显现出来的却是洛少梁的脸。 洛少梁瘫坐在五行峰后山长夜难明的黑暗中,他右边肩膀的不规则截断面疯狂向外渗着血水,被活生生撕扯下来的断臂躺在一边。 “你明明能救我。” 娃娃脸少年哑声道:“都是你的错!你害死我们所有人,如今我前途尽毁,彻底沦为一介废人!” 岁杳:“嗯嗯,我又不是你娘,关我屁事。” 洛少梁:“……” 很快,少年的面目也消散在雾瘴中。 “呦,我当是谁呢?小,哑,巴~” 性格恶劣的衔日楼大少爷故意拖长音喊道,“喂喂,怎么不理我呀?啊——我知道了,小可怜,舌头被拔掉了,现在真的变成‘小哑巴’了呢。” 昔日,那个随手将岁杳推出来顶罪的顾少兀自抚掌笑得开心。 岁杳摩挲渗血的掌心在原地顿了一秒,随后,她目不斜视地继续向上攀爬。 岁杳:“这段时间走夜路小心点,被我抓住把柄诅咒你到死。” “……” 顾辞舟阴鸷的视线瞥过来,如跗骨之蛆黏在她的身上。 岁杳就当做没看见,事实上,她也确实不应该在这个地方“看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根本就不在乎”的效果作用下,再透过现象看周身盘踞着的瘴气,仿佛连带着心神也清明了许多。 岁杳逐渐定了心,向上爬行的动作也愈发流畅起来, 附着着的幻象仍在一一变化着试图诱她扰乱道心,后面岁杳被搞烦了,干脆榨了榨体内的仅存灵气,再度念出一句—— 【谁也别想破我的防。】 这一次,她前行的速度更快了。 在缭绕着的迷障中目不斜视地跨过众多纷杂幻象,岁杳甚至觉得,自己在攀岩上或许亦有非凡的天赋。 她现在已经会非常熟练地发力,有时将整个人吊在仅有两指宽的缝隙中也不在话下,说不定以后她都不用再花钱买剑,想要上山直接戴个护具蹭蹭蹭爬上来,还强身健体。 至少,非常锻炼手臂力量。 岁杳盯着自己破皮渗血的手指看,她此刻已完全不在乎身边鬼哭狼嚎、想要拉她沉沦的幻象了。一拳干翻顾辞舟那个杂种的美妙幻想让她身心迸发起极度畅快的爽意,甚至一度衬得周围场景可笑无比。 与此同时,似有一股鼓动的热意盘踞在丹田的位置。 开始岁杳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毕竟从目前自己的角度看过去,周围尽是牛鬼蛇神在乱舞,而已经逐渐透支的体力也慢慢占据了她的大部分意识。 直到眼角余光似是瞥到一抹光影,视线很快掠过去,却在骤然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以几乎扭断自己脖颈的幅度猛地转头! 岁杳瞳孔紧缩。 只见,就在距离思过崖壁中后段不远的一处嶙石上,那株看似平凡无奇、通体灰绿色的灵草,静静生长在岩石脉络的缝隙中。 第7章 流月仙子 岁杳屏住呼吸。 几乎在看见那株貌不惊人小草的一瞬间,她意识到,那是九琉星草,那一定是九琉星草。 灰绿色根茎扎进嶙石的缝隙,其上分布着针叶型草冠,看似与生长在悬崖上的其他植物并无什么不同,唯一的分辨点,就是在茎叶下一小点月牙环状的痕迹。 【它只可被采摘于群星璀璨之时的长夜,彼时,自根茎处爆发出惊人九转色彩,其光明莹,姝丽无双。 ——《黑火》】 而此时此刻,似是察觉到她炙热的视线,九琉星草灰绿色的根茎微微曳动。 岁杳逐渐朝着那块凸起的岩石逼近,被周边混乱幻想折磨多时的脑子终是还记得,现在不是时候,还有两个时辰才是入夜时分。 在错误的时间点下强行采摘灵草,会丧失其全部的作用,彻底变为废料。 她深吸口气,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锁定在一处天然凹陷进去的崖坑中。那岩洞十分窄小,仅可容纳一人盘坐的高度,稍有不慎便会失足跌落,只是胜在视野开阔,能够将嶙石与一部分未被浓烈瘴气笼罩的地域看得清楚。 岁杳又提起一口气,赶在指尖传回的难忍剧痛前将自己塞进逼仄的岩洞。她以一个十分憋屈的姿势缩在那道浅坑中,眼睛一眨不眨盯视着不远处生长在嶙石上的灵草。 两个时辰而已。 当初在千机门的水牢中,她硬生生熬了两年才阖眼死去,如今只是两个时辰,又有什么不容易的? 岁杳根本不敢、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暂时离开,等到天黑之后再返回崖底寻九琉星草。书中没有给出确切时间,顾辞舟是何时得到这株灵草的,万一呢,万一,她又晚了一步,或是遭到猝不及防的意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再重蹈覆辙吗? 在名为“剧情”的天道眼皮子底下,她只不过是一个连名字都不重要的言灵师妹,如今在阴差阳错下掉入思过崖,发现这株九琉星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