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 “这就是那传闻中的东璃首徒陆枢行?” 曲含清在一旁目睹全过程,有些怪异地挑了挑眉, 她凑近到岁杳身边轻声道:“怎么看起来是这种人啊?喂, 你被你们宗门的人排挤,不让你加入东璃派的队伍, 该不会就是他指使的吧?” 那倒不至于。 好歹是在御兽宗的面前, 岁杳还是得给陆枢行留点面子,于是她义正辞严状摇头,回复曲含清道:“陆师兄平时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周道友真的得罪过他吧。” “哼, 我看也是, 周影就是个讨人厌的。” 曲含清倒是很快便赞同了她的话, “他连陆枢行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岁杳也学着她的样子挑眉,“周影不是把那风火青鸾兽都给你了?” “给!?”曲含清的语气瞬间激动起来,跟之前的看热闹态度完全不同,“那契约灵兽本就是我先看中,我已经预定了的!是他周影的师父借口说自家弟子要去闯秘境,生怕出事,才硬生生从我那里抢走的!他还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现在搞得门派上下都在称赞他,那帮蠢人根本就不知道,本来就是周影抢的,这灵兽应该是我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 曲含清一双圆眼瞪视着岁杳,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可千万别被周影那种惯于演戏的伪君子给骗了,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他根本不是你看起来的那样!” 一时间,岁杳被这十分耳熟的评价给怔住,心道这不是魔头说陆师兄的话么,她不禁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周边人群逐渐被这处的对峙吸引,不断有视线伴随着议论纷纷响起,而周影连再一揖,面上神情是恰到好处的困惑。 “今日分明是你我第一次相见,不知陆兄何来如此大的敌意?实在是令周某惶恐啊。” 而下一秒,陆枢行卸力收了捏诀手势,他舌尖抵了抵口腔内壁,冷声道:“是吗,怕是这其中有误会吧?” “我方才看见周道友不待在自己宗门的队伍中,反而一个劲地往别宗弟子身边凑,想来定是有什么重要事要商议吧?”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非讲不可的话,要同我们东璃师妹靠得这、般、近?周道友还是小心点吧,免得被有心人看见,还以为是御兽宗为了在秘境中博得声名,而动了什么,坏、心、思。” 最后那三个字,陆枢行压低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人群看不真切的角度,他垂着眼,以一个看上去甚至有些傲慢的姿势睨着周影。 “……还是陆道友考虑得周全,周某学习到了。” 周影也是分明接收到他的挑衅,面上笑容更深,可那笑意半分不达眼底。 两名出身于各自宗门的首席弟子在议论声渐起的嘈杂中对视着,谁也没有轻举妄动,可底下氛围却早已暗潮汹涌。 岁杳:“……” 好一出“惯于演戏的伪君子们”之间上演的对峙大戏啊。 她与曲含清难得默契地在暗中抚掌,直呼精彩。 最终,这场大戏以周影被御兽宗的某位弟子喊走宣告结束。他们应该是早就商量好了之后的路线,现在准备在秘境开启前的最后时间再复习一遍。 周影应了一声,回头看向岁杳,重新笑道:“岁小友,马上就是一支队伍中的人,你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其他队友。” 御兽宗这次来的人并不多,算上周影与曲含清,就只有另外两名样貌陌生的弟子。 “你去吧,我才不要和他们一道呢。” 曲含清抱着手臂冷哼一声,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岁杳知道,这时候应该是曲含清跟其他人闹矛盾了,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在前世就是一个人赌气进了秘境,最后被践踏惨死在兽潮暴动的灾难中。 她扯了一下曲含清,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瞪视中将人一并拉了过去。 “……你跟御兽宗的人一起走?” 就在这时,岁杳听见背后一道被压抑着的声音。 她无声叹息,先将曲含清推过去之后,回头终于正面对上陆枢行。 “那我怎么办?” 岁杳平静道,“你们不带我,我总不能去跟顾辞舟他们一起吧?” “谁说我……” 陆枢行下意识反驳道,很快他的话语顿在喉口,神情复杂。“他们刚才来找我带队,我拒绝了。” 岁杳“啊”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一起走呢。” 她站在原地,看见陆枢行的视线低垂着,好似是故意不正面落在她身上。 “……” 岁杳感到气氛有些怪异,于是她随口另起话题道:“刀还好用吗?” 陆枢行垂下的指节不禁隔着腰带触碰了一下坚韧炙热的金属。 突然一下子被烫到似的,他猛地缩回手指,却由于动作起伏不小心抬眼对上了岁杳的眼睛。 岁杳有些探究地看看他,张口唤了一句“陆师兄”。 “……” 她靠得太近了。 一瞬间陆枢行甚至能够看清她胭红的唇开阖着,舌尖抵着牙关,一切动作被慢放似的,唇瓣拢起又轻微开阖,一字一句地喊他,喊他“陆师兄”。 他就像是故事里被林中精怪蛊惑住的猎人,手脚发软,头脑空空,毫无自知地跟在后头一步步走向森林深处被精心设下的美妙陷阱。 “陆师兄?你听没听见啊。” “……” 那个声音仍在持续营造甜蜜的假象。 猎人满心欢喜地踏入幽林深处,他视野被那惑人的林中妖魅占据,却在心甘情愿伸出手的最终之际,似是恍惚看见了对方露出野兽的獠牙,与脚下满地的人皮尸骨。 陆枢行突然想起来,在幼时上封都的那座冰冷宅邸,明明正值当年,却已是鹤发苍颜的女子独坐凭栏。 女子并未发一言,也从不关心旁人,她只终日终日地坐在那九重高楼的栏杆之上,眺望着偌大府邸与它的主人。府邸的主人却从来不会为她而驻足片刻。 府邸的主人说,儿女情长,不值一提,唯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是永恒的追求。 而坐在栏杆上的女子,说起颠三倒四的故事,说林中精怪与猎人,说独自行走时千万不要直视“它们”的眼睛,一旦陷进去,那是这世间最为狠毒最为残忍的诅咒。 陆枢行又想起来,在某一日,两人争吵的动静掀翻了整座九重府邸。 他站在地面,仰头去看上面高高的,一直要连到天上去的楼宇。 偌大而冰冷的空中楼阁,逐渐变成了精怪的眼睛,它口吐人言,不断诱惑着来往的每一个人走进它的体内。 这时候,府邸的主人又说,当终有一日,日月星辰尽握手中,你会发现曾经那些困扰自己的东西,不过是粟粒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