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顾辞舟的神情愈发扭曲。 ——伪、君、子。 他惨白嘴唇开合着,无声朝着陆枢行的方向这样说道。 “……” “啧,干什么啊,恼羞成怒了就开始人身攻击了是吧?” 同样站在岁杳这一头的曲含清也看见了他的口型,当即脾气上来,没好气道:“你这样的行为,谁会看不出来你讨厌陆道友他们啊?我倒是真奇怪了,你们大宗门怎么也搞这种下作事情啊,还以为只有我们那种破门派,才会互相陷害争斗呢。” “咳咳!” 人群中的御兽宗掌门剧烈咳嗽起来,瞪着眼想要让人将曲含清叫回来。 “……我说错什么了,陆枢行,你不是伪君子是什么?” 这一头,被剑阁阁主的威压限制得太久,顾辞舟跪在坚硬地面上,原本双腿处的伤口都开裂渗血,在接触的地方晕出一小片血泊。 他像是浑然不觉,视线在空中直直对上陆枢行的眼睛。 陆枢行却始终没有开口回应他半个字。 并不是因为哑口无言,陆枢行的神情只在有任何人想要靠近岁杳身边时转变过。除此之外,无论顾辞舟说什么,他垂着眼睑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冽又漠然。 在对上那双墨色眼睛的一瞬间,甚至连陷入转灵镜画面中的岁杳都不重要了,顾辞舟目眦欲裂瞪着对方,大声道:“陆枢行,我就问你,面具戴久了是不是连自己都忘记自己的样子了,啊?” “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外头的那些人,当他们夸你,呵,夸你宅心仁厚,夸你渡世救人,夸你……心、怀、大、爱。当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找到了。” 正在这时,岁杳的意识从传承圆球中抽离,她利用那柄上古法器转灵镜,记录了一部分当时流沙机关中的画面。 刚想要直接播放,她却正好听见了顾辞舟质问的话语。 岁杳一顿,皱着眉看过去。 顾辞舟的状态不对劲。 在几分钟之前,他虽然心中起疑,但还是一副胸有成竹他们拿不出有力证据的态度在演戏。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提前知道有记录灵石这回事并且使其失效的,但顾辞舟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般纨绔愚蠢,而是颇有心机。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如今结果未明的情况下,自己率先情绪激动起来,落人把柄呢? 岁杳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顾辞舟,对方眼球充血,全然不顾在外的贵公子形象,如同一个疯子般大声谩骂着陆枢行。 “……刚才,有人碰到过你吗?” 她顿了顿,突然开口朝着顾辞舟问道。 “你又是什么东西?” 顾辞舟以几乎扭断自己脖颈的幅度转过头来,一张称得上俊朗的面目狰狞扭曲着。 他的思维情绪被故意引导了。 一时间,岁杳得出结论。 她并未因为对方冒犯的言语生气,只是快速在脑中分析着情况。 到底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对顾辞舟做出这种事情,那个人,是想要帮他们吗? 情况看起来是这样,但岁杳却没有一丝被人帮助的欣慰,反而浑身的感官都变得警觉起来。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别人,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究竟有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 突然,剑阁阁主强忍着怒火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眼刀狠狠剜了一眼还在发疯的顾辞舟,显然是对方的行为已经触碰到底线,令宗门在今日丢了这么大的脸。 剑阁阁主的语气堪称阴沉,“都闹够了没有?!我若是掌门,今日便将你们这些蠢货统统赶去思过崖下关禁闭!” 见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岁杳只得暂时将顾辞舟的事情放下,另一手迅速启动了转灵镜。 有些模糊的画面投射在半空中,但当主角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够清楚认出他们的身份特征。 “……” 在场人群短暂地沉默下来,都在无声注视着刻录画面。 深陷于流沙中的仓濂,被抢夺的罗盘,抬起又放下的手臂,从飞剑上坠落的师妹,混乱的蝠群,修士眼中的算计与阴狠…… 一时间,画面不断变化着,如此直观地展露在了人群的面前。 岁杳并没有复刻之后陆枢行放火的场景,只是将画面定格在自己摔下去之后的那一刻内。 一开始还在为顾辞舟说话的几名外宗修士,看过来的眼神逐渐从羞愧变为愤怒。 一个个瞪向跪在地上的人,口中高声骂着:“还说人家陆道友伪君子,你才是真的愧为正道人士,心思竟如此歹毒,还好先前没有跟你一队,不然如今遇害的就是我们了!呸,真是垃圾!” “……” 顾辞舟也抬起头看着,交织的场景画面映在他的瞳孔中,逐渐热烈起来的讨伐与谩骂声不绝于耳。 他跪在一地血泊之中,突然嘴角勾起,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 是,衔日楼与五行峰上的弟子都知道,顾辞舟恨透了陆枢行。 他们只道原因是陆枢行半路杀出来,生生从顾辞舟手中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首席身份,与绝大多数的荣耀夸赞。 外人提起东璃派的年轻一辈,最先提起的永远是陆枢行,说他清风霁月,心怀尘世,是落在仙门的一束光。 而当人们提到衔日楼,最先想到的却往往是“世家子”、“一掷千金”、“高傲的大少爷大小姐”这类的词汇。对于顾辞舟的议论评价,同样脱不开这些形容。 顾辞舟恨透了陆枢行。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记恨对方的优秀,记恨他处处压自己一头,东璃只要有陆枢行在一天,那顾辞舟永远就只能是旁人口中顺带提起的那个“富家少爷第二名”。 连陆枢行都是这样认为的。 “……对,你还是赢了,是不是想听我说这句话?” 笑着笑着,顾辞舟的身型佝偻下去,凌乱的发丝垂落在自己的血水中,浸湿一片腥气。 “哈,陆枢行,你当真是找了个好师妹,她竟然肯这样保你。” 见提到岁杳,陆枢行终于皱着眉开口回复,“你自作自受,与别人有什么关系?” “自作自受?哈哈,自作、自受……” 顾辞舟口中反反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他突然猛地从血泊中抬起头,几缕猩红蜿蜒在面中,看起来狼狈又吓人。 “我是自作自受了,可你呢?你比我,又高贵多少?” “对,我是坏胚,而你,呵呵,正义凛然的、正道之光……那一天,你还不是跟我一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死在面前吗?” “你不记得了?那时候我们才只有十四岁,我怕得要死,拉着你问你,他会不会变成鬼,陆枢行,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