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神像旁边儿睡着大觉,庙外电闪雷鸣,银河倒泻,他睡得正香,做着天狐的大梦,两耳皆听不见。 就在此时,一位背着箱笼的书生捂着头冲进来,裤腿泥泞,全身都湿漉漉的。他匆匆忙忙地进来,将箱笼的书逐一取出,仔仔细细地摆在角落里晾晒,边晾还边低声背书。直到他将书都晾完,才脱去湿透的外袍,转身想找个地方晾干,却被个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扫过了手臂,他浑身一麻,猛地抬起头来,瞧见只正睡得呼噜呼噜的火狐狸。 书生这一路来赶考都是独身一人,没有书童,也没有同乡,寂寞了数月,此番哪怕是见着只活狐狸,此刻同在屋檐下,书生心中也是欢喜的。庙外狂风怒号,冷风嗖嗖地往庙里灌,他怕狐狸此夜睡得冷了,便将还未完全湿透的中衣也脱下来,盖在狐狸身上,自己盘腿坐在一旁,脑袋倚着供桌的桌沿,慢慢地睡着了。 伏?一醒来就是此幕,他一低脑袋,看见熟悉的面孔差点儿被吓得蹿了起来。这么猛地一跳,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盖了件儿白衣服,再一低头,那人上身赤果果、白条条,抱着胳膊正在睡梦中,还有些隐约地发抖。 伏?不由暗骂他傻,爷身上有毛,你又没有,给我盖什么衣服? 他将衣服盖回书生身上,正打算趁他熟睡时赶忙悄悄地离去,书生却也于此时猛地动了,一阵剧烈地喘息如牛,瞳孔十分涣散,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口中大喊道:“千万不要过来!!” 伏?站住脚,回头看他,隐约地感觉不对劲。 他就是站住这么多看了两眼,书生也这么一睁眼,刚回过神就看见他了,二人对视了个正着,书生又被吓得大叫了一嗓子,手忙脚乱地想赶紧站起身来,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到了桌角,给他彻底磕醒了,那望向伏?的眼中惊疑不定,此番接连受了两番惊吓,不由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伏?被他给逗笑了,怎么大将军上辈子最瞧不起的百无一用的书生,这辈子就投胎来当了? 39 39.几多无奈红尘路 他两臂一抱肩,坦然地说道:“你忘了?昨夜是你把衣服盖在我身上的。” “你你你你是……”书生结巴了半天,一抬头望了眼被供奉的破败神像,蜘蛛网给蒙得也看不清什么面孔,加上读书人本就不知些怪力乱神,自是不认识,只吃惊地问道:“难道你是这庙中供奉的大仙儿……” 伏?惊讶地挑眉,那桌前供得分明是九天玄女,性别不同,也能认到一处?冷月环以前总说他老狐狸有一肚子坏水,容貌上就不像好人,怎么这人总要把他给认成神仙? “原来是大仙大人,先前多有不敬,还望海涵。小辈沈贤,字良,有幸见过大人。”书生连忙施一礼,这么一低头才发现自个衣服还没穿,又红着耳根把供桌上的衣服捡起来,穿好在身上。 伏?不置可否,倒也没有解释,不想与他又生出过多的瓜葛。 他看了沈贤一眼,见这人脸上苍白得不像话,如同薄纸,两唇也发青,先前还以为是被这鬼天气给冻的,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简单。 “你适才做了什么梦,吓成这样?” “实不相瞒,这不吉的梦我已反复做了三年,梦中总有一位青衣女鬼说要嫁给我,她刚才还在梦里说,下个月就能与我成婚了,要我等她。” “你不认得她?” “梦外从未见过。” 伏?挑眉,仔仔细细地又把书生看了一遍,这身子骨倒是真够瘦弱的,常年挨饿似的,脸色也如同死人,再这么继续下去,怕是阳寿要撑不过百日了。 怪不得那女子在梦里说次月就要与他成婚,怕不是去做一对鬼夫妻。 “你这是被艳鬼给缠上了。” 书生听后大骇,连问道:“那小辈可还有救?” “你三生修来的福气,今世又遇着了我。”伏?自然不是诳他,着实是三生才修来的福气,这要是个寻常路人,伏?哪里会管他的死活。 书生喜出望外,请求大仙儿替他摆脱艳鬼。 伏?四处看了两眼,见到供桌上尚残存三两枚铜钱,便将其捡起,用手中红线一绕,两指捏住铜钱,狐火在红线上自燃,包围了整枚铜钱,散发出幽幽的金光。 口中念道:“今我狐族之火,焚异心之魂,凡逆我者,皆杀。” 瞬息之间,只听得庙中一道厉声惨叫,忽然从书生身上窜出来一瘦削女子的身形,浑身皆被金火所燃,痛不欲生。 伏?冷然地瞥她一眼,道:“跪下。” 那女子嚎啕着下跪,连连求饶,哭诉道:“大人饶命,小女子心生爱慕,不过是擅自选了位相公,并未做别的事!呜呜…妖与鬼向来互不相涉啊大人!” 听这话,倒嫌他多管闲事了? “瞎了你的鬼眼,也不看你选得是谁。”伏?冷声说完,将铜钱一转,扔到女子身上,狐火于刹那间熊熊地燃烧起来,金光照满整座废弃的庙堂,那女子惨叫了一会儿,一声比一声凄厉,直到半柱香过后,女子不见了,剩下一小撮灰烬,埋没于尘埃中。 伏?捡起灰中的那枚铜钱,放到书生手里,说:“这枚铜钱洗净,往后戴到身上,不会有鬼再来扰你。” 书生如蒙大赦,连忙谢过,一口一个大仙儿,脸色也变得红润了许多。伏?控制着不与他多说话,一抬腿,潇洒地坐到供桌上。 却见那书生到角落里去,将晾好的书捡起来,又是开始习书了,浑无要走之意。 “你怎么不走?” 书生听了一愣,不好意思地说道:“多有得罪,扰到大仙儿了,外面的雨实在太猛,山路泥泞,我怕糟践了书,不敢走。” 伏?撑起下巴看他,颇为无奈,他这几日也走不得,睡在这庙中就是为了等个老友,老友不来,他不好失约。 思及此处,伏?摇了摇头,暗骂孽缘。 天公做巧,大雨接连下了五日,仍无停歇之意。 伏?始终没怎么与他讲话,怕这一世又来重蹈覆辙,只是书生的话倒不少,许是读了太多书憋闷得太久了,每看两个时辰的书,便要抬头看看庙外的大雨,再与伏?搭两句话,而伏?闭目养神,并不怎么理他。 这回,书生又是将书读得苦闷了,忍不住偷看伏?,与他道:“小辈总觉得与大仙分外眼熟。” “哪里眼熟?” “有如旧识一般。” “兴许是前世的事儿。”伏?意有所指地说道,并不多赘言。 书生也找不到话说,四处看了两眼,见到伏?的腰间别着一支紫竹洞箫,眼前一亮,与他说:“难道大仙也是喜好雅乐之人?小辈对洞箫之乐亦颇有钻研。” 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