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动,薄唇微启,仿佛在强行压着什么冲动。 小和尚被吓得浑身都僵了,端着碗的双手发抖,目睹那妖魔嘴中有明晃晃的尖牙。 那妖魔似乎克制着,不断地后退,但被玄铁链限制住了,他的嘴里重复那句快走,可小和尚早就被吓得腿软动不了了。 最后,妖魔还是没能压住自己,猛地向前一挣,朝小和尚扑去。 一声稚嫩的惨叫响彻琉璃塔,盛水的碗摔碎在地上,清脆明亮,有僧人听到声音,匆忙地纷纷赶来,目睹了这惨无人道的景象。 小和尚被妖魔咬烂了半边肩膀,在血泊中奄奄一息,那妖魔的神情骜狠,陷入癫狂,血色湮没他的金瞳。 “正心小师弟!”僧人急切哀痛地喊出小和尚的名字。 妖魔在玄铁链束缚下躁悍地挣动,气势汹汹,牵动玄铁链的声音如雷贯耳,荡在琉璃塔内,几个僧人心急如焚,但没有人敢上前,只能对这凄惨场面望而却步。不久,明净疾步过来,急忙拨开围在前面的僧人,不假思索地冲进笼中,把正心小和尚一把抱了出来。 小和尚连哭都没了声息,意识模糊地躺在清净的怀里,一个僧人接过正心小和尚,一边大喊着快来医师,一边往外跑。几个僧人围着妖魔立刻坐下来,目露愤然,念念有词,让妖魔饱受折磨的经法再度从四面八方响起。 『那摩悉地,悉地苏悉地,悉地伽啰,啰耶俱阀参,么么悉利啊舍么悉地,娑婆诃』 打头念经的就是明净和尚,他修为最高,念力最强,法咒钻入耳中,隔着牢笼,隔着黑障,伏?气息虚弱地看向他,看到他凛然无情的眼,感到彻骨的痛。 …… 长夜深沉,佛灯永明,打板声响。 妖魔独自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他又对当值僧人说:“你去叫明净过来。” 时间过去很久,最终明净还是来了,脚步很轻,立于牢笼之前。 妖魔默然片刻,问:“…那个小和尚怎么样了?” 明净站在他面前,对他道:“正心师弟的右臂以后都抬不起来了。” 妖魔浑身几不可察地一颤,不再言语。 明净声音冷然,问他:“你被关在塔中已有四百五十多日,可曾有半日发自真心地悔过?” “悔过…”妖魔嗤笑,如实说道:“我根本记不清干过什么,何谈真心悔过。” 他缓慢地垂下头,脑中隐约记得一幅画,画上有小人,有太阳,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幅画…… 是谁画的……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妖魔问明净和尚。 “什么忙?” “帮我看看…我衣服里有什么。” 明净目光凛然,没有作声。 妖魔恍然明白过来,嘲讽地说:“以你如今道行,难道还忌惮被捆起来的我吗?” 明净走进去,走近妖魔,探向他的怀中。他低垂着眼眸,对上妖魔的金眸,他的视线向下,看到妖魔脖颈间被枷锁磨出来的血痂,黑红色的,若隐若现地黏连着。 明净忽然被这一幕刺痛了,他的动作顿住,忽然意识到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实。看到妖魔脖颈被枷锁磨出血痂,竟比看到正心师弟被废了右臂,更加让他感到心痛。 明净默然地收回目光,拿出一幅从妖魔怀中摸到的画,连带着什么东西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明净打开那幅画,平铺在地上,二人共同看过去。 那是一幅简笔画,画上有五个人,分别是三个大人和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小孩有着冲天的头发和丑丑的鬼脸,其中一个大人则是……红色头发,右臂还画着大大的红色伤口。 伏?注视着那幅画,似乎感到眼熟,有什么尘封的回忆,被他刻意地忘在了脑后。 他越是专注地回想,就越是感到头痛,仿佛有什么在钻他的脑仁。他感到苦痛地拧起眉,脸色更为苍白,冷汗从额间沁出。 明净凝视着妖魔,看到妖魔逐渐变了脸色,金瞳微晃,两唇微张,震惊地瞪着那幅画,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我…”妖魔的嘴张了良久,才艰涩地说出:“好像杀了画上的三个人…” 妖魔瞠圆两眸,直直地看着那幅画,断断续续地回忆着,“她是温婉心善的妇人,她的孩子活泼可爱……” 那些陌生、真实、血淋淋的记忆,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看到自己手臂上流着血,独自走在僻静的小路上,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子叫住他,将他带到院子里包扎。 后来,他当着女子的面,先是掐死了她的儿子,又杀死了她的女儿,在她的摧心剖肝的哭声中,拿起桌上的那根画笔贯穿了她的喉咙。 伏?心中正是震惊,就看到明净从地上捡起一个琉璃瓶,问他:“这也是你的?” 伏?定定地看向那个琉璃瓶,深蓝色的惑妄海海水中,飘着淡粉色的碎末,那是…… 是胭脂眸的鱼目珠被海水泡化了。 难道,他没能把鱼目珠如约带给小宝。 想起小宝,伏?终于意识到他遗忘了什么更关键的回忆。 他绞尽脑汁,纵然头痛欲裂,却依然执拗地回忆着,偏要想起不可。 直到很久之后,终于,他想起了那片墨色的桃林,那是锦悠城…… 一个眼盲的老人就坐在他们曾经的那个院子,大门开着,仿佛在等什么人回来。 他走进庭院,老人闻出了他身上的酒香,情绪激动,颤巍巍地坐起身,问他是不是阿?哥哥。 老人对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说每天都还会给烈哥哥扫墓,还说一直在好好打理这间院子。 伏?嫌他聒噪,抬起一只手,是被胭脂眸咬过的那只手,疤痕还在指腹上,怀中揣的就是能治好老人盲症的鱼目珠。 但是他的手贴覆着老人的脖颈,神情漠然地,游刃有余地,把他杀死了。 两行泪水从他眸中蓦地滑落,打湿了地面。 琉璃塔内的十方神佛皆作壁上观,看着妖魔崩溃地发出嘶叫,浑身发抖,悼心疾首。 无数记忆势如破竹地打碎了伏?构筑的心墙,那些记忆里的人命血糊糊,糊住了他不敢跳动的心脏,糊住了他不敢睁开的双眼。 妖魔看似强大坚固的内心,只需一瞬,就能变得脆如琉璃。 明净无声地看着妖魔的变化,他听到妖魔悲伤的声音。 “阿池,我杀了小宝…” “他在等我,我杀了他!” “我亲手杀了他!” “阿池…” 89 88.何如当初莫相识 接连数十日,妖魔都在牢中兀自愣神,缄默不语。 不知什么时候起,琉璃塔外站着的僧人又换了一批。其中一位看起来身材魁梧的僧人,下颌处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