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寂静地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一句心念传到妖魔的心上。 『你为何在这里?』 伏?看他,微微地蹙起眉。 这只蝴蝶还会传心念,那来者必然不是蝴蝶。 『我是妖魔,不在这里,该在哪里?』 『你不该还在这里。』 『还?』 『快到时间了。』 『什么快到时间了?』 『我来告诉你,和尚又快转世了,你该去找他了。』 妖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露出哂笑。 『他算什么?我凭什么去找他?』 『就算我不说,你也迟早会找他。』 伏?默然,注视着那只黑蝴蝶,问他。 『你是谁?』 『目前不能让你知道,也许以后会相见。』 『我被关在封魔塔里,你说这些有何用?』 『天意安排,你不会一直被关在这里。』 妖魔闻言一怔,天意安排,蝴蝶居然说是天意安排? 难道连他被和尚骗,被关进塔里,狐族被杀也都是天意安排?! 难道天意就是非要让他做不成天上仙,非要让他成为众人所指的妖魔?! 难道是天意就要这么摧残折磨他,直到把他榨干为止,直到和尚成佛为止?! 这该死的、愚弄众生的天意,已经害他沦落到这个地步,还想安排他做什么?! 黑蝴蝶看到妖魔眼中生出的痛恨,又道。 『你有没有想过,天道压你,不是欺负你的弱,而是忌惮你的强?』 妖魔皱眉,问他。 『这是什么无稽之谈?』 『去找和尚吧,等禅机到时,你会明白。』 黑蝴蝶传完心念,振了振蝶翼,轻盈地逐着月光,向窗外飞去。它的黑色蝶翼上披着光华,透出繁杂的玄色脉络,尾翼摇曳如飘带,渐渐地远去了。 伏?望着那只黑蝴蝶远去的身影,神情木然。他不信蝴蝶的话,也不想再一次可笑地生出希望。 和尚把他骗了一次又一次,这漫长的七十年,他没见过日月,没听过人的声音,塔外只有风声,雨声,寒鸦声,只有无尽的萧瑟。 他尝试过所有的方法,仍然破不开佛陀的封魔印,已经处在穷途末路。 这只蝴蝶却说他会离开这里,如此轻飘飘的话,好似此事轻而易举,还让他继续找和尚,难道不是荒谬绝伦、可笑至极? 封魔塔内又重归死寂,没有半点儿活物的气息。塔壁上渗着潮湿的水珠,显得尤为阴冷。 伏?把玄铁链堆起来,堆成一座小山,就这么倚靠在玄铁小山上,抱着肩,阖上眼,继续无所事事地睡去了,一夜无梦。 …… 七十余年无梦,无光彩,无日月。 日复一日的绝望,盼不到尽头的囚途。 他在这循环往复的枯坐和昏睡中,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三年。 这一天,伏?睡得正沉,破天荒地有人进了他的梦。 是冷月环温柔清亮的嗓音,趴在他耳旁,碎碎念: “桃儿酒,快快发酵吧……” “桃儿酒,快快发酵吧……” “好桃儿酒,你可真听话。” “…………” 听到冷月环的声音,伏?忽然从梦里惊醒过来。他睁开眼,四处寻望,石塔内仍然是漆黑一片,长夜无尽,远远还没有过去。 他回想着梦里的声音,记得那夜的月儿静悄悄。 水汽缥缈,烟波苍茫,颗颗青桃繁赘枝头,蓁蓁草丛中围坐着四个人。有人金纱裹妙身国色天香,有人眉宇妖野勾动心魂,有人僧袍飘逸超乎世外,有人白衣胜雪不染尘。 冷月环的喜悦飞上眉角,俯身凑到土堆前,温柔地说:“好桃儿酒,你可真听话。” “既然你这么灵,能不能保佑我们四个永远自由快活?” …… 伏?的神情漠然,回想着这光华灿烂的一幕。 石塔之外,遽然又发出一声滚雷,霹雳闪烁,霹亮了天穹中腾腾翻滚的黑浪,雷霆万钧,震彻了方圆百里。 冰冷的飔厉忽然往石塔里灌送,猛风迅疾地撞到墙壁上,在塔里打着转,发出呜呜的回响。 伏?这才回神,注意到石塔外已是轰雷贯耳。大概在他睡着时,塔外天气就已然变化了。 这雷声咆哮得震耳欲聋,久不停歇,声势反而愈加的大,所有动物都瑟瑟地躲起来,孩童吓得在家中哭泣,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种毛骨悚然的阵势。 只见那一道道的闪电如逶迤蛇影,神出鬼没,乍迸在黑浪之间。 忽然,一道闪电带着火花从天际飞下,直直地插进厚土,犹如一把上古神剑,大显神威,将天阴山直接从中劈裂,纵达丈深。 雷电所劈之处,不偏不倚,刚好就在悬崖峭壁上,将这高峰直接削平了。而那封魔印,刚好就是镌刻在此处峭壁之上,悬崖坍塌,壁上岩石四分五裂,坠入深渊。那原本需要耗尽众人之力才能毁坏的佛印,就这样被一道惊雷毁得面目全非。 天穹的黑浪仍在翻腾,山体震颤,鸟兽飞散,石塔不稳地摇晃着,显出倾颓之势。 伏?愕然地瞪视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佛印之下坚不可摧的封魔塔,在轰隆声之中,于他眼前一点点地倒塌了。 飞着砸下来的石砖,砸伤了他的手掌,割出大量鲜血。 他被这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石塔在他面前毁去,他感受到了袭来的冷风,抬眼看到了霹雳列缺,耳旁听到了响彻云霄的雷鸣。 他的手上已是鲜血如注,但他不知所觉。 伏?没有欣喜若狂,而是想起黑蝴蝶传给他的心念,浑身惊寒。 『天意安排,你不会一直被关在这里。』 原来这些话是真的。 倒塌声隆隆,直到许久后才逐渐消停,只剩下碎裂堆砌的砖石。 伏?踉跄着,狼狈倚靠在石塔的断壁残垣上,鲜血淌进石缝里。 这一切让他感到讽刺至极,他低下额头,红发凌乱地飘动着,忍不住兀自发笑,笑声不止。 天意弄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风雨凄凄,银河倒泻,将伏?浇得寒冷透彻。大雨冲净了从手掌中流下来的鲜血,覆盖住了那一道本就没有人听得见的笑声。 黑漆漆的天阴山,已然被雷火霹得焦烂,四野寸草不生。 伏?倚立在破瓦颓垣之中,玄袍褴褛,纵情发笑,手上沾着血,浑如出世的修罗魔煞,令人不寒而栗。 96 96.何如当初莫相识 在潇潇的暴雨声中,伏?缓缓地向外走,离开这座关了他七十多年的天阴山。 他不知走了多久,逐渐在路上看到了行人,那些行人纷纷披着蓑衣,低着头,慢吞吞地蜗行而过。 他走着走着,路过千舟山,停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