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看到这幕的人们傻了眼,但都以为壮汉只是晕了,哪儿还会探他的鼻息。 唯有僧人看向自己的手掌,瞪向破了杀戒的那只手。然而,还不及他多思,冲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僧人武功再高,架不住人多,乱刀密密麻麻地砍向他,躲得过明面的十刀百刀,躲不过暗里一刀又一刀。 僧人喋血此间,越加狂颠,怒气骤涨,最终大开杀戒,与众人杀成一片。 …… 伏?坐卧在高处,俯瞰着这一幕,将手中辣酒送入喉中。 底下杀声冲天,他在上面冷然睥睨。 看着那僧人在乱刀中皮破血流,黑气如云缠绕在他身上。僧人手底下成了尸山血海,黄府之中惨叫声不绝。 这浮华奢靡之地成了炼狱,血肉横飞,无数无辜之人死于僧人之手。 那僧人在每杀一个人之前,都会近似发疯地逼问他们,他在哪儿! 那些人颤巍巍地告诉他,那个女人死了。 僧人立刻反驳,他不可能死,你告诉我,他在哪! 此念成魔成狂,蒙蔽他的理智,问得久了,连僧人都忘了自己在问什么、在找谁,只记得一簇攒动难忘的赤红,如同蔓延在眼前的血色。 直到僧人擒住那要偷偷逃跑的黄丰茂,逼问他相同的问题。 看着僧人浑身是血,黄丰茂吓得尿都流出来了,哆哆嗦嗦地回答他:“从来、从来就没有平夙愿这个人……” 僧人一顿,觉得好像不对,又觉得是对的,就是这样,那个人本就不叫平夙愿。 他正在找的人,应该是个男子,赤色长发,相貌惊为天人。 “他是是是个男人,相貌惊为天人,他编出这些谎话,给我钱,给我府邸,给我侍卫,只为了让我骗你!” “这一切都是他指使的!大师,我可从来没杀过人!” 僧人怔怔地看向他。 “大师!你杀的那些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无辜的啊!!”黄丰茂崩溃地大喊。 僧人终于松开手,动也不动,像是彻底怔住了。 伏?听过此话,遽然摔了酒碗,酒碗碎在石板地上四分五裂,他在檐上放浪捧腹大笑。 黄府几百人丁,大多成了趴在地上的尸体,在此充满死气的静夜中,这笑声尤为刺耳。 僧人茫然抬起头,终于得见屋檐上的那人。 那人风流博浪地坐卧着,身上还是绛红色,衣袍松松垮垮,狂风之下,长发如飞散的火,眉宇间一抹额印,一双凌然多情眸,含笑时尽风华。 那双金眸,转眄流精,望着他,仿佛在嘲谑。 是谁嘴里喊着妖魔妖魔,到头来,自己也入了魔?! 因爱成魔,却被所爱欺骗,这滋味你又体会得如何?! 身在欲界,贪欲炽盛,执迷妄求,究竟有谁逃得过五蕴六毒?! …… 伏?的恨意纾解,此刻感到畅快,他放声发笑,笑得腹颤不成声,笑得尤为放肆恣意。 僧人耳旁有阴魔碎语,嘈杂万分,使僧人的心不得宁静。 他痛苦地看着屋檐上发笑的人,这个人,是他的心魔,是他的爱人,是他苦苦找的人,亦是恨他入骨的人。 伏?直到笑够了,才恨恨地看向他,敛了下颔,话中带刺,“真没想到…” “我杀业满身,你也是。” “我恶堕成魔,你也是。” “如今,谁有资格评判谁贪嗔痴?” 僧人望着伏?,此一双金色凌然眸,与他的无数记忆吻合,可这眼芒里仿佛有锋利刀子,能狠狠刺穿他的心。 五十阴魔碎语不断,檐上之人的话亦如同骇浪。 那人满身障业,与记忆中的音容相同。 然而,那人早已不是与在锦悠城郊闲看残云的逍遥客,不是对着门口落魄小儿发善心的修道者。 “你惯看碌碌众生苦求跪拜、愁煞白头,素日手握佛珠、满嘴慈悲,然而此时此刻,在这痴海城中杀人如爇的是谁?” “你曾道世人皆是皮囊,薄皮底下鲜血淋漓、骨肉纵横,无外乎此,而今,你又何必为了区区一套皮囊发疯?” 伏?俯视僧人,咽喉发紧,耻笑道:“还是说你爱上的是一滩血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僧人肩膀下垂,死盯着伏?,随着一语语讽刺真言,肺中空气好似被寸寸抽干,呼吸维艰。 “背善恶临无解处,烧香合掌告观音。不如回你的山上,问问你的佛吧!” 伏?对僧人肆意讥讽,尖言锐语,“一身法通,八面玲珑,多么崇高的出家人!” 两个人一高一下,远远地、紧紧地对视着,风意止息,月华凝冻,唯有此目光浓烈交错,难分这浓烈是恨是情。 就在这时,出乎意料的事突然发生了。 一大片零零散散的光辉,从夤夜浩瀚的西边,缓缓地飘过来。 居然是寒灯节的灯火。 那些寒灯,写着千般夙愿,企盼重逢,企盼圆满,飞过长夜,散为红尘中的萤火万千。 它们洋洋洒洒,向十二州大地、天空立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妖魔的神色凝住了,僧人的目光也滞住了。 他们看向漫天灯火,它们琳琅通明,火光倒映在寂静的长河中。 这灯火背后。 曾有一人孤身踏入火海。 曾有一人历经相思万苦。 二者辗转于生死之中,奔走在红尘里,曾经是父子、师徒、知己、知交,百年复百年,重逢复重逢,后来当了抵死缠绵的情人,转眼成了佛魔两立的宿敌。 妖魔与和尚同听千万声古寺钟响。 却再也听不来对方的一声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别在这砍了,侍卫们,帮我去拼多多砍。 112 111.吾心不宁爱与憎 灯火向东边飞去,伏?的余光瞥向僧人,那僧人不觉,还在凝望着灯火。 僧人浑身是血,有那些死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乱刀砍烂了他的海青,布条垂着,露出衣下向外翻的皮肉,深处可见白骨,僧人所伫立的地方,已是血潭。 事到如今,僧人不仅入了魔,还破了杀戒,禅修也被毁了。 伏?的怨憎得报,本应当高兴。 可这一场灯火来得讽刺至极,偏偏提醒他们曾经相爱。 伏?并不快乐,相反,他难过至极。 他与烈成池共历七世轮回,从相爱沦为相恨,所有过往都变得面目全非。 然而,当初烈成池用来传达思念的寒灯却万古不易,每一世,每一年,它们都会再从这片大地升起,飞向空中。 佛心归位,爱意消亡。 在封魔塔中心怀怨怼的七十年,在无上伽蓝包藏祸心的五年,在黄府血战中痛痛快快的这一夜。 伏?的万千喜怒才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