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迷谷林中。 他看到熟悉的迷谷树,心中大喜。迷谷树是狐族的神树,凡是狐狸繁衍生息密集之处,就会有迷谷树生长出来。 迷谷树日夜散发光华,如同向导,能够指引过客去往心中想去的地方。 伏?义无反顾地随着迷谷树所引方向跑去,奔雷在后头无情地劈倒了十余棵迷谷树,所过之地,一片狼藉。 最终,迷谷树所指引的地方,是个隐蔽的山洞口。 不愧是狐族神树,知他所需。 伏?没有半分犹豫,隔着数丈山涧,纵身一跃,利落地跃进那山洞里。 天雷只能直劈斜劈,却不能劈进山洞里。天雷久追无果,悬于洞顶不肯离去,怒然砍在山头,撼动得整座山都一阵颤晃。 伏?化回人形,两腿发软地倚靠着洞壁大口喘粗气,整个山洞都在摇晃,碎石接连滚落到地上。幸好这紫苏山尤为嵩峻,洞穴离被劈的山顶距离远得很,洞内还算结实,只是被震掉了碎石,没有坍塌。 伏?紧贴着石壁,狼狈地躲着砸落的碎石,直到那山体不再震颤,洞内重归平静。 作者有话说: 伏?:含着万字脏话,在山洞里唾骂了三天三夜。 116 117.两身动如参与商 僧人醒来时身侧已是空荡,榻上冰凉,唯余一件散乱红袍、一条褶皱红绫。 此时天色亮透,四墙发灰,角落结着蜘蛛网,一切都老旧如昨,灰蒙蒙的。地面灰尘中多了一串梅花印,拐着弯到门口。 房门是虚掩的,在地上透出一缕光。 僧人从床榻下来,穿上鞋,沿着梅花印走到门口,推开房门。 门外风和日暄,一条羊肠小道望不到尽头,两侧是枯黄的野草,有半腰之高。 伏?就是在这样一个宁静如常的清晨,迎着日光,走在这条羊肠小道上,任何告别话都没留下,步调悠悠,在熹微晨光中渐渐走远,再也没有回头。 僧人举目望去,远处是青山,近处是荒草,红色碎纸洒得满地都是,或夹在杂乱枯草里,或被鞋子踩进土里,应当是昨夜迎亲队伍留下的。他记得昨夜唢呐吹得很响,喜乐似乎近在耳畔,恍惚间真的与一人红丝暗系、永结同心。 此时僧人没有禅定,平夙愿却还是出现了。她站在他身旁,陪他望着远方,好奇问道。 “他怎么走了?” 僧人不语,只是沉默。 平夙愿话多依旧,很快又问:“他不要你了?” 僧人仍是不答。 “你好不容易才想起这一切,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你不是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 “……” “你得去找他呀,你得告诉他呀!告诉他,你爱他,你不是故意骗他的!你的第六世,你没有爽约,你是毁印时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摔死在了天阴山的万丈悬崖呀!” 僧人眸光微晃,视线落下来,定在那被风吹动的红纸上。 平夙愿穿着红裳,牵住他的衣袖,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语气里藏有哀求,“你不是说了第八世要等他吗?你如何舍得他这样失意离去?” “你们说好的,白首同心……” 僧人阖上双眸,天地寂静,平夙愿亦凭空消失了。他沿着羊肠小道独自走下去,朝着日光,逆着日光,白光旷亮,一寸寸吞没他身影。 …… 此尘世间,八苦四海。有一魔僧,心怀一执。经百座城,行万里路。风雪无阻,山川难拦。只凭一意,十年孤行。 他踏着芒鞋,肩上还沾着林莽竹叶,临风行经古道,无言穿过闹市。世人打诨说笑、恸哭流涕,从他身边而过,或奔逸绝尘、或踌躇不前。 僧人道行高深,淡然目观八方,无一遗漏。娑婆世界生住异灭,迁流变幻,五浊罪孽深重。这就是欲界忍土,众生利欲炽然、贪爱沉溺。他与众生没有差别,尝尽八苦,陷落四海,金身湮没于泥浆中,佛眼紧闭,不肯睁开。 僧人在这众生相之中,苦苦找了十年,找一张熟悉的面庞。 那人有着琉璃金眸、流火额印、天人难及的惊世容颜,还有一颗精明痴傻的心,在利字面前赚尽好处,又在情字面前倾家荡产。 他们相爱过,相守过,世世短暂,世世遗憾。他们之间有无尽的误会、错过,总是等到木已成舟时才后知后觉,但他们仍然深爱对方,永生永世无法释怀。 天命所驱,他们终将成为佛魔,势如水火,却偏要试着相融。故而往来时浑如博弈,非死即活,非黑即白。 如今僧人败于这场博弈,禅修尽毁,心中却无半句怨言。哪怕有人告诉他,佛魔相恋的代价是永不归西天,从此神魂消散,他也会毫无犹豫地说好。也许在第五世时他就做好了把佛心留给那个人、自己神魂消散的准备,才在对方到来之前,拼尽全力地想起对方,以达夙愿,与他做成一世情人。 可惜,那一世竟是如此短暂,千辛万苦换来的一世情人,只消一晃,就这么匆匆过去了。 …… 天色渐黑,闹市中更为喧嚣,身后忽有三弦响,月琴委婉连绵。僧人闻声转过身,于灯火阑珊处、往来行人之后,看到一座沿街的戏台。 此时独步台上的人,是平夙愿。她霞衣缭乱,凤冠灿然,入目是香艳的色,牵动是清冷的骨。她看到僧人望向自己,拂起袖,启唇低吟。 “惜起残红泪满衣,它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 人群之中,风尘碌碌,唯有僧人驻足,听闻此曲。他站在长街中央望着她,看着她燕妒莺惭的容颜,口中字正腔圆。 “花若再开非故树,云能暂驻亦哀丝,不成消遣只成悲。” 曲声消了,人声弱了,烛光熄了,露出戏台周围的杂草,台板早已破烂不堪,漏着大洞,陈年的风吹进去,有腐朽沙哑的呜声。 所有华彩逝去,这里只是一个被废弃多年的戏台,过路人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只有僧人久久相望。 …… 僧人最后去的地方是锦悠城。 锦悠城在数百年前就更名为金幼城,城中变化亦是天翻地覆。然而伏?和烈成池一直都唤此城为锦悠,锦素寄情、悠然相守,这里是永远的锦悠城。 他来到锦悠城郊,骋目望去,衰草连天,再也望不到那间熟悉的院子。他当年以帝王之名,守着这里,却也只能庇护五六百年。 如今这个院子已成荒芜,连断壁残垣都不剩,唯余茫茫一片。数里荒草之中,一棵枯槁死去的老桂树孤零零地站在这里,低着头,芝焚蕙叹。远处有一口干涸的败井,僧人还记得这口井,它名为泽恩井,其水甘甜,曾经养活了城郊百余口人。 僧人朝另一个方向望去,围起来的红墙被拆了大半,破碎不堪。八成是南炀国把白齐国攻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