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看去,见到一片波光粼粼,宛若明镜台,再一细看,湖前还有座寺庙。 湖水明澈,倒映着寺庙的影,好似一幅对称的画。 伏?化作人身,向寺庙走去。 寺庙里有不少人,穿得贫困潦倒,恶世里都不好过,但寺庙的香火没有断绝。 庙中红金两色相映,墙边摆有一列金色转经轮。 伏?仰首而望,佛在高处悲悯垂眸。 好巧不巧,在香火当中供奉的,正是那罗耶佛。 那罗耶的眉眼冷然却润泽,骨相分明但柔和,远看仿佛亲近,细看又觉疏远。 伏?望着这副庄严清冷的容颜,想起那旖旎一夜。 佛前燃了几炷香,人们跪在地上,虔敬叩拜,肃穆之地,无人敢高声。 唯独伏?一人杵在正中央,不跪也不拜,直直地凝望着那尊佛。 半天,有一位男子牵了他的衣袖,低声道:“这位香客,不能直视着佛,这很冒犯的。” 伏?回过神,侧目看向他。 他平时杀多了人,即使寻常地瞥人一眼,眸中也是凛冽无比。 那男子打了个哆嗦,尤为恐惧,声音变得更小了,“难道你……不是来拜佛的?” 伏?将视线转了回去,答他,“这是我的佛,我不会拜他,只想看看他。” 那人不解,“你的佛?” 伏?不说话。 但是他的心里道,我睡了,就是我的。 那人讪讪,不再说话了。 伏?在佛前站了一天,用视线描摹着佛的五官,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是思念。 夜晚降临,庙中人迹渐稀,他听到一语喃喃。 “佛啊,……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他转头,看到一位老人跪在佛前。 这两句话,那罗耶也对他说过。 伏?问:“老人,你刚说的那两句是何意?” 老人颤巍巍地看向他,道:“你想问的是哪两句话?” 伏?回答:“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老人道:“这是问……要如何才能安住你的心,要如何才能降伏你的心。” 伏?若有所思,停了几秒,又问:“老人,你觉得应当如何呢?” 老人说:“心啊,总是摇摆不定的,有时妄自尊大,有时妄自菲薄,有时善如圣人,有时恶如伥鬼,好比海上一只孤舟,飘来飘去,总也停不下来,老朽正是不知如何做,才来问佛。” 伏?默然,看向高台上的佛,问:“那你觉得佛知道吗?” 老人说:“佛定然知道,但总让世人自己悟透。” 伏?又道:“既然你知道佛不会答,为何还要来问?” 老人说:“唉,我既是在问佛,也是在问己啊,云何应住,云何降伏我心啊。” 伏?低念,云何应住,云何降伏我心…… 他的目光落在烛台上,陷入沉思。 …… 直到离开了寺庙,伏?还在琢磨这两句话,那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没有走远,对睡的地方没讲究,哪儿都能睡,柔软就行。 庙前的明镜台湖泊中生了几朵青莲,湖心的青莲最大,可惜还没绽开,是个花苞,都说青莲净世,原来是由于这些青莲,此地才无魔炁侵扰。 伏?哪儿都睡过,却还没在花里睡过,不知什么感觉,舒不舒坦。 心生好奇,说做就做。 他把自己化成一条小小的黑龙,宛如游蛇,飞到湖心那朵青莲上去,钻进了青莲花苞里。 莲香怡人,他盘成一团,枕着自己,闻着这道香气,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睡着之前,他还想着那两句话,困意来临时,模模糊糊地想着。 这广袤天地间,降伏他心、教他心安之处,究竟在哪? …… “喂!” “醒醒……” “喂!!” 第二天清晨,伏?被一道清亮女声吵醒了。 他睁开了眼,看到一张放大的貌美如花的脸,眼珠子水汪汪的,正往花苞里瞧。 他彻底清醒了,躲着那张脸,差点儿从花里滑出去。 女声问:“你怎么睡在花里?” 伏?汗颜:“你是谁?” “我?”女声清了清嗓,严肃道:“我是这天上地下最美的姑娘。” 伏?沉默了一下,看着花苞顶上吓人的脸,觉得事实有待斟酌。 “你快出来,我要撑不住了。”那张脸摇晃了一下。 伏?从青莲花苞里钻出来,看到一个姑娘踩在飘浮的莲叶上,前后不稳。 “啊啊啊——” 她蓦地往前倾了一下,伏?下意识地化作人形接住她,两个人一同栽进了湖里。 伏?往上游,姑娘抱住了他的腰,他顺势将她捞进了怀里。 那姑娘扑在他的怀里,一脸惊悚,问道:“你不会杀了我吧?” 伏?:“我干嘛杀你?” “你不是残暴不仁的大魔头吗?” “要杀你,早在吵醒我时就动手了。” 姑娘心有余悸:“我是看你迟迟不醒……” 伏?忍不住纳闷:“你到底是谁啊?” 173 173.万里无云万里天 “我是万物司命,名为惋江。” 二人上岸后,那姑娘捋了云发上的水,摇身一变,又清爽干净了。 伏?打量她,蛾眉淡扫,绛唇轻点,却有明艳惊心的美。 说她是天上地下最美的姑娘,他会信了。 “万物司命?” “是很厉害的仙官,掌管万物生息繁衍。” “仙官。”伏?重复了一声,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微妙。 惋江意会到他的眼神,冷哼:“仙界无人不恨你,我亦然,由于你们两个祖宗,我连几棵树都养不好了。” 伏?挑眉,没说话。 “我来找你,只是职责所在,谁让这六界之中,就只有你一棵独苗。” “只有我又怎样?” “自然要把你的后代留下来。” “啊?” “世人流传你坠亡于罪渊,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你吓什么?” “如果你遭报应死了,我还未取血,世上则再也没有龙了。”惋江想到青莲中墨环一样的小龙,鳞片黑得发亮,“说实话,你的真身漂亮极了。” 伏?哑然,好似也有道理,可是,要怎么留后代,难不成生一个吗? “随我来。” “去哪?” 伏?的话才问了半截,惋江一揪他的领子,周身遽然卷起一阵狂风。 片刻之后,他们已不在湖旁,而是在一座仙岛上。 头顶星辰璀璨,一泓水仿佛从月上流出来,沿着蜿蜒的蹊径山石,潺潺而下。蹊旁开满了粉糯的树,沐着月色,光华夺目。 伏?骋目望去,满岛都是粉糯的树,好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