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竟的声音从上方缓缓地传过来。 每一个字都如刀削一般,划过沈焰的心尖。 时竟:“是舍不得。” 建立的所有心理建设,都在青年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之后,分崩离析。 却比任何修饰过的话语,都要来得温柔。 不止一次是这样了。 沈焰手指捏住的毛巾狰狞得厉害,藏在毛巾下的面庞是那么狼狈,不甘,痛苦。 别这样。 他真的会信。 沈焰舌头咬出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擦干头发……就过去。” - 夜里十一点,时竟和沈焰背对背的,隔着两床被子躺在床里。 单人宿舍床,睡着两个人,不管什么姿势,一样的拥挤,更何况加了两床略厚的被子。 但时竟躺了半天,始终没有感觉到身后的触碰感。 沈焰没有像前几天夜里那样,似乎是知道他醒着,刻意保持着距离。 清醒时躺在一起,比无意间睡醒过来发现躺在一起,氛围愈加的难以言喻。 时竟觉得闷得慌,睡意也全无。 于是,忍不住摸出了枕头下的手机,想再玩一会儿再睡。 结果屏幕刚亮起,身后的沈焰就开了口:“睡不着?” 时竟吓得手机掉在了枕头上,被手机屏幕的光刺了一眼:“昂……嗯,有一点。” 沈焰闭了闭眼睛,神经紧绷的像是随时都会绷断。 喜欢的人近在咫尺,躺在一张床上,加上侥幸偷来了几夜的旖旎。 此时此刻,难忍到快把自己憋成了一具气血不畅的僵尸。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问道:“后天文娱部里,有工作安排么?” “……有的。”时竟给手机换了个面,压在枕头上。 他瞧着从枕头和手机缝隙间,钻出的屏光:“后天上午有文艺彩排,下午的文艺演出,我需要一直在。” 沈焰:“中午两小时?” “嗯?”时竟想起来彩排到演出期间,算上午餐时间,有三个小时,“没有,你怎么问这个啊?” 沈焰:“我也没有,一起去逛一逛?” 时竟愣了愣。 后天学校里会有摊位,各院的教室也会有相应搞各种稀奇古怪的活动。 各大重要的部门除了中午的时间,基本没有其他时间去享受校庆活动。 “好啊。” 青年的声音仍旧很轻,但仔细听,能听见里面的期待。 沈焰抿着唇,被那点期待勾起了得寸进尺的心思。 顿了几秒,他开口道:“后天晚上操场还有场烟火秀,正好那个时候校庆已经收尾了,一起去吗?” 时竟闻言,张口就要答应。 然而夏远睡前给他发的消息一闪而过,他噤了声。 夏远说怕他到时候像毕业散伙饭那样不去,生怕他后面时间久了反悔。 于是直接和其他同学一商量,想把同学会安排在后天晚上。 地点在高中附近,离A大也不是很远。 他当时考虑到有时间,就答应了下来。 时竟实话实话:“沈焰,后天晚上我要去参加高中同学会,不清楚几点能回学校。” “高中”两个字就足以刺激了沈焰的神经。 何况是再加上“同学会”三个字。 时竟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身后就是一阵动静很大的翻身声。 紧张得他连忙屏住了呼吸。 黑暗里,五感总是能被一下放大好几倍。 时竟耳边的窸窣声渐渐停了下来。 但某人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听的他脊背发僵,五指不自觉拽紧了被子。 直到他屏息到快要窒息的时候,沈焰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在他身后响起。 少年的嗓音染上了夜色里的压抑,亦如被挤压的空气,艰涩沉闷。 “一定……要去?” 时竟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可只这声音听得他眉头一皱:“嗯,我之前答应了的。” 连着床帘的床铺,隔绝了宿舍里不少的凉意。 明明盖着被子,拥挤得裹满了热意。 沈焰却从头到脚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是只有被无限恐惧撕扯着神经,才会让往常平静的脸庞上,蒙着无尽的苍白。 一个莫名出现的高中同学,就足以让他倍感前所未有的害怕。 同学会。 那是熟知他存在的人群。 在时竟身边聚到一起,那样未知的后果,他根本不敢想象。 沈焰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的声音:“能不能,不去……” 时竟再不解,也听出了沈焰对他去同学会的抗拒。 他垂下眼帘,没有问原因:“我答应了的。” 沈焰下颌线绷得生疼,良久才道:“不去,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在示弱,仿佛有什么一击摧毁了他的平静,想冷也冷不起来。 时竟藏在被子下的手,抓住了胸口的睡衣。 他想一口答应沈焰,他不去了。 可难得听到对方失了冷静的声音,内心又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让他不要答应。 忍不住想要去弄清,是什么让沈焰这么不安。 说好了,要给沈焰安全感。 “不行的。”时竟小声道,“其实很久没见他们,我也很想和他们聚一聚。” 沈焰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找不到让他不去的理由。 可是找不到也得找。 他甚至乱了手脚,头脑一热,用了一贯咄咄逼人的架势。 “我呢?” 沈焰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说话的时候,牙关都在用力:“去见别人。” “学长就打算,丢下我一个人?” 他觉得不够:“忙了这么久见不到人。” 不够。 “学长,是真的,一点时间都不留给我。” 不够。 “时竟,你就真的这么,巴不得看不到我,是么?” 猝不及防的脾气,时竟被说得一愣一愣,愣是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回过神期间,他懵然地翻了个身,想要面对面好好看看,沈焰到底突然怎么了。 夜里太昏沉,他看不太清沈焰的神色。 只能察觉到身边一起一落,随着呼吸浮动的被子。 眼前的人像是气得不轻,也像是明眼下,故意的无理取闹。 时竟茫然又小心地道:“沈焰,你……突然怎么了?” 他不确定得又补充了一嘴:“怎么生这么大气啊?” 沈焰冲昏了脑子,但不是不知道自己反应大得,能让人起疑。 只是他控制不了,理智早就快被生生撕碎。 哪怕陷在黑暗里看不清,一旦清楚知道身边的人,在注视着他。 没有比任何时候,都怕极了在这一刻,被看穿。 沈焰挪身过去,已经顾不上面前的人会不会害怕挣扎。 他把人搂进怀里,抬手覆上对方的眼睛。 手臂的肌肉在微微用力,连带着埋在脖颈旁的呼吸和声音,都是颤抖的。 沈焰:“我就是不想你去。” 话是霸道的,却一点都没有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