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揉眼睛,听得窗外几声鸟叫便抬头忘了一眼。承露宫里里外外都有人看着,她倒不是担心会有什么人闯进来,只是越听越觉得奇怪。 现下晚上几乎没有鸟叫,除非是有什么异动。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喊了一声染绿的名字。外面的烛火闪了一下,染绿的身影便映在了门上。 沈余吟方松了一口气,见染绿端着一盏灯推开门走了进来:“殿下。” “外面好像有些动静,可是有什么事?”沈余吟慢慢坐起来,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不怪本宫多心,上次的事情——” “殿下放心,只是起风了。” 染绿走过去将灯盏放好,轻轻吹灭了快要灭掉的烛火,挑了挑灯芯。沈余吟目光原本没在她身上,却见她手里拿着的那盏灯不似宫里平常用的那盏。承露宫的人做事,事事仔细,也很少去换沈余吟用惯了的东西。 她当时染绿一时忘了,便抬起头看了看,只见面前人的身影好像高大了许多。 她心头一震,紧攥着手里的手帕,一时间竟冒出了冷汗来。染绿身形纤细,眼前人身子更粗一些,身长也有八尺了,不仔细看也能看出是男子来。她压了压声音,克制住自己发颤的手:“你去宣谢璋进来,本宫身子不爽,让他来把把脉。” 那人站在榻下不远,听了这话竟动也不动。沈余吟的手护在自己的肚子上,掌心的冷汗快将手帕给浸湿了。她看着逐渐走近的人,慢慢向后挪去,那人却停住脚步,紧接着笑了一声,声音很清朗。 “殿下看人太快,白费我这番伪装了,多少日子不穿女装,破绽百出啊,”他在榻前站定,伸手揭去脸上的面具,“外面的人都被我放倒了,不过无性命之忧,殿下大可放心。”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沈余吟微怔一下,移过烛火去看面前人的脸。他见状低头,好像是方便她看得更清楚一些,连双臂都展开了,并向前走近了一些。 只见烛火下的人已揭去了女装,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长袍,环着一层熟悉的金镶玉腰带。她隐约记得在哪儿看到过,果然一抬头就看到一张噙着笑的脸。聂荣手里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扇子,俊朗的脸上含着笑,慢悠悠地低头去看沈余吟的肚子。 “还有多久生?到时记得请我吃酒。” 聂荣上一次就进了宫,这次居然又能在守卫森严的皇城来去自如。沈余吟心惊之余又有些疑惑,两国交战之际,聂荣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战事,反而溜进宫里。她稳了稳心神,看向聂荣的脸:“……难道大楚的风俗,就是这样随随便便进出别国公主的寝殿吗?” 聂荣好像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不由地笑了笑:“我先说好,我来没有恶意,你别惊着,先把心放下去。” 有孕之人最忌孕中发急动气,现在正是危险的时候。聂荣摇了摇扇子,因为未束玉冠,此刻不像个太子,反而有些像富贵人家的公子了。 “你……” 沈余吟也隐约觉出他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从榻上起身穿了鞋子。桌上的茶还是热的,她睡前染绿刚泡了一壶浓茶。她借着烛光走到桌前,与聂荣相对而坐,伸手倒了一杯茶推给他。 “你贵为太子,几次三番亲自来我大梁境内,甚至不惜犯险深入宫城,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沈余吟的语气平和了一些,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按规矩来说,现在我们此刻在这里已经与礼不合,你长话短说,本宫且听着。” “我在一日,这仗便打不起来,你放心便是。但有一事,大楚现在权臣争斗严重,势必会影响到战事,我和梁承琰的意思是一样的,但大楚国内的事十分复杂,我需要时间来处理,”聂荣低了低头,不再是戏谑的语气,“处理党争,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来帮忙,但梁承琰担心你的安危,迟迟不愿答应我,我此次来,是想问你自己的看法。” 沈余吟前半部分还听得懂,后面就有些糊涂了,她喝了口茶,稍微犹豫了一下:“本宫……从未与你们有过牵扯,为何还需要本宫帮忙?” 聂荣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象是在思索要不要说出来。他眼神忽然就低下去,又叹了一口气,抬头笑了笑:“我若说了,梁承琰和你哥哥都该和我恼了,你想知道吗,吟儿。” 0085 所承其重 沈余吟因为这声吟儿吓了一跳,她本能地向后躲,抓着手帕看向他:“你——” 不待她问什么,外头庭院里就响起了脚步声。沈余吟连忙探头去看,见来人身形象是谢璋,再转头去看聂荣时,他已经消失在了屋子里。知道他轻功不错,但瞬时能从这屋子里消失确实让她吃惊。 谢璋一路过来,见外面倒了横七竖八的宫人和侍卫,手上扇子差点给捏碎了。他从殿外直接走近路翻进寝殿,见烛火下的人正呆呆坐着,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但还是因为这惊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有人进来吗?外面的人全都晕了,”谢璋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声音有些发急,“怎么呆了?” “方才……本宫只听到一阵异动,并没看到什么人进来,”沈余吟下意识将聂荣来过的事情隐瞒了下去,低着头声音有些含糊,“你……怎么会突然进宫?” 谢璋觉得她面色有异,心中隐隐有些奇怪,但眼下还有别的事让他顾不上问更多。他移过烛台,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沧州来信,你先莫急,梁承琰那边出了点事。“ 沈余吟本还低头思索着聂荣那句话的意思,听到这句话猛然抬头看向他。虽然知道此刻不能动气不能着急,但开口的话还是慌了慌:“怎么了?” “原定三日后下午他会返京,但今天梁承琰在沧州隔河的驻地上忽然失踪了,夏思若也跟着不见人影。前线王参军为稳定军心秘密搜寻了半日,依旧没找到他们的踪迹,”谢璋皱了皱眉,“不过你莫忧心,即便是他们现在被掳去了楚国境内,梁承琰的计谋也绝对能全身而退。” 沈余吟只觉得眼前发白,一把抓住了谢璋的衣袖:“他……他身上还有伤未愈……怎么会……” “我没立刻进宫告诉你就是担心你着急,你且听我说。“谢璋叹了一口气,”第一个可能,梁承琰自己不慎被楚国派来的人掳走,这几乎不可能,若是掳走必有打斗,梁承琰身边跟着数名高手亲卫,即便是战败,也会在当场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