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风薰然舒畅,小苍兰和马鞭草掩映。 恋人还在等待他光临。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锋利的侧脸线条在柔和无比,踏过建筑瓦砾的阴影面。 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人用中文,很急促渴切地叫他的名字。 察觉到他没有回头的意思。 来人又换了叫法,带着哀求的意味:“主人。” 蒋蝶声音有些发颤,“别不理我,不要拉黑我。看在我之前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 她接着祈求到:“我跟着谢策清来了,我真的好想再见您一面。” 江衍鹤没回头。 他只是停下脚步,冷淡地说:“前晚那些质问我的短信。你越矩了,我不喜欢和刺探我私生活的人打交道。” “我努力着尝试关心您,昨晚谢策清和礼汀联系上了,而且礼汀一直留着谢策清的电话,我觉得他们已经暗通曲款很久了,况且我觉得礼汀并不是什么好.....” “我的人,需要你来评价吗?” “对不起,事实上我已经尝试很多次和您联系,你都不会再理会我。我只能靠着和您单方面发消息,汇报谢策清的情况聊以慰藉。” 蒋蝶尝试着打感情牌:“求您,不要拉黑我,当时你教我拆散他们的时候,我很乖,一一照做了。因为您帮我解决孩子的事,我一直把您当恩人看待。礼汀做到的事,我一样可以做到。我也能报恩,永远陪在您的身边,不像她一样三心二意。” 江衍鹤不发一言。 他只是听着,把烟抵到唇间,低头点燃。 阳光寸寸倾斜。 听到蒋蝶说礼汀三心二意的时候,他的脊背骤然紧绷,就像猎物踏入领地,被巡逻的野兽看见。 “谁和你说,她三心二意的?”他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 或许是因为昨天才进行了一场生死谈判的缘故。 现在的他的神经还是绷紧的,没有丝毫松解,依然保持思辨和清醒。 “就算撇开她....我.....我真的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你还可以为我做什么?” 江衍鹤翕动睫毛,捏烟的手腕随意伸展了一下,骨骼颀长,兼具力量:“难道有人告诉你我最近很缺人手,怂恿你回来找我。” “不是的。”蒋蝶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咬住下唇,捏紧手机。 “我不要钱,也不想待在谢策清身边了,我在德国学得是行政,当时就为了和您离得近一点。” “是吗。”他哼笑了一声,扭头向蒋蝶走过来。 火星在他指间明灭。 具有压迫感的男人,距离拉近时,莫名有种嚣张到让她恐惧的心悸感。 “这么迫切地想要奉献自己?” 蒋蝶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您...您同意了吗。”她迫切又激动地颤抖着声音。 闻言。 江衍鹤笑了,捏烟的手掌上青筋微透,白烟氤氲。掠眼过来的时候,唇角有点笑幅度。 “挺会装的。”他尾音戏谑地上挑,手指懒散摊开:“拿给我。” “什...什么.....?”蒋蝶声音一窒,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装傻道:“我不知道.....您让我给你什么。” “别演了。” 江衍鹤齿间咬着烟,不紧不慢朝她走近,阴影掠过,逐渐覆近:“手机拿出来。” “录了半天了,当我不知道?” “我...我....”蒋蝶还打算推脱。 “刺啦——” 她眼侧墙面,深色石灰质的老砖墙上,烟头的火星猝然熄灭。 差一寸,就是她的眼球。 蒋蝶眼皮一跳,浑身颤抖起来:“江....鹤....江少....” 她眼神里充满了敬畏,摇晃着脑袋,把藏手机的手背在身后。 “我的耐心仅限这一次。”江衍鹤淡淡道:“交出来。” 和崇拜和憧憬的人离得很近,这种氛围实在是令人浮想联翩。 但此刻并没有浮想联翩的氛围。 如果那时候,觉得江衍鹤孤高如鹤,似冰冷峻。 现在的江衍鹤,更有一种沉郁的,残酷的美感。 过去,他为了得到礼汀,做出了一些兄弟阋墙的事,来得到她。 现在他也不介意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行为,来守护她。 “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完全信任过任何人,除了她。你为了钱,帮我算计谢策清。” 江衍鹤漫不经心地查看了上面的录音同步发送页面。 接着,他狠狠碎了手机主板,拆掉烟盒厚纸片,冷白手指流利点火:“当然也可以为了钱,来背叛我。” 火星腾地升起来。 烟草纸片混着劣质塑料的烟味,撩得他浸于雾中的脸分外英隽。 录音的手机,很快就被烧成焦炭。 蒋蝶嘴唇颤抖着:“您真的彻底放弃我了吗?” “嗯。” 他咬字颇具温柔,唇角的幅度却令她汗毛耸立。 “你帮过我,我不去追究今天发生的一切。从此恩断义绝。如果在某天某个角落,你做了或者说了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就算你全家跪在地上求情,我也不会放过你。” 江衍鹤静默地看着手机燃烧殆尽,垂眼发信息。 他让助理祁弥给蒋蝶买一个新手机。 并且叮嘱他,需要未雨绸缪,即将送给蒋蝶的新款手机里,装好反监控的系统。 他从不会放任任何一条漏网之鱼,宁可错杀。 以牙还牙,以暴制暴。 这些狠招,他向来如鱼得水。 蒋蝶并不知道。 她忐忑地解释着:“是谢策清逼我反水的,让我录下这些话给礼汀,让她知道您的真面目。我也有些私心,这样就能撇开礼汀,接近您了。闹成这个局面,全是我的错。我太贪心了。” 蒋蝶曾经觉得礼汀是恶之花。 谁都知道她活在沼泽里,孤僻,没朋友,和亲人关系疏远,但却长得特别美。 这种美,就好像位于岌岌可危的险峰,没有任何的能力做支撑,实在太过易碎。 后来,蒋蝶发现所有和礼汀打过交道的人,没有一个说她半分不是。 包括谢策清的朋友,江衍鹤的掠夺。 她的名字署名在国内知名的字幕组,甚至今年谢策清还买了一本她翻译的社会学书籍。 书名很小众,但因为和民主和自由有关,书号下来得很快。 礼汀没炫耀过江衍鹤给她的钱,没在乎过母亲留下来的股权能否分红,没大肆营销过她翻译的文本。 礼汀什么都没有争,偏偏命运把水中捞起来的金斧头银斧头,全部给了她。 来者泛泛,和蒋蝶一样,面目狰狞地想要从水底打捞起功成名就的幻境,但都空余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