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是为了守着仅存的三个大区,以待来日的。 终于一个晚上,裴行野罕见地提早结束了会议—— 裴芃芃从帘幕内绕出,捧着一个托盘,玻璃酒杯中荡漾着金色酒液。 她亲手将酒杯递给每个人,神情温和,语气却凛然肃杀,犹如一把刀: “祝您战无不胜。” 众人几乎都默认裴芃芃是安达的情人,或者未婚妻,不觉受宠若惊,转眼看向裴提督。 裴行野笑看着他们:“各位,我们要进攻。” …… 进攻的详细方案揭晓。 全面反攻的计划被命名为“殷雷”,几乎全部军团齐出,分三路出击北海、玫瑰和欧申纳斯大区。 方案很有裴行野的个人风格,战略上飘忽到不着边际,战术上却重视细节、稳扎稳打,莫名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以至于好像这么打下去,他那洒脱飘逸的战略目标,也不是实现不了。 计划已定,将官们各自回到前线,各军团陆续开拔。 只有方彧的第七军团接到了留守令——安达似乎得了方彧留守的好处,仍然令其驻防新都桑谷。 驻防首都,在和平年代或许代表着信用。可在战争年代,却很难说是一项好差事。 道理很简单,首都当然不会是前线,所以不会有立功的机会;而一旦首都成了前线,那恐怕即使立下大功,也只能到阎王殿下再领赏了。 卢守蹊临行前安慰她:“日后还会调动,不必急于一时。” 方彧:“下官没有怨言。” 卢守蹊欣慰道:“那就好。哦,对了——如果不想总吃食堂的话,还请多去我家里坐坐。我不在,我担心埃莉诺和软软嘴上不说,心里都紧张得要命。” 方彧:“下官一定。” 裴行野临行前,却特地将她叫到了青鸟号上。 他站在甲板上,背着手,金红长发像女军官那样用鲨鱼夹盘到脑后,只有一两缕碎发贴着皮肤,随风微动。 “方,顾的事情,安达先生究竟给了你多少资金?”他温声问。 方彧:“九千万,阁下。” 裴行野莞尔回首:“够吗?” “多多益善,阁下。” 裴行野噗嗤一笑,做坏事般压低声音:“这样吧,我给你一笔钱,但可不要让安达先生知道了。” 方彧:“!” 裴行野想了想,补充说: “也不要叫其他提督们知道了——欧拉总想翻修他的旗舰,非要刷成紫色的——我可一直都说没有钱。” 方彧真心实意:“谢谢提督。” 裴行野顿了顿,轻声说:“方,你可不要觉得自己的任务就是看大门啊。” 方彧:“……” 裴提督琥珀般的眼睛,正温然注视着她。 方彧:“请提督指教。” 裴行野笑了笑:“桑谷也并不太平,安达先生和老安达阁下的关系……总是处不好。如今安达先生在他父亲身边,就如卧榻贪狼之侧。” “安达先生有时过于自信,对远方的危险了如指掌,反而容易轻忽身边的祸患。你要替他警惕。这是其一……” 裴行野微妙地顿了顿。 “再则,我刚刚得到了叛乱军中的一则密报。” 方彧一愣:“……” “肯雅塔政变军雇佣了一支叛乱军,以为呼应,其首领是从未见过的新人。” 裴行野低声说:“我们目前不清楚这支雇佣军的目的。” “战场上有变数总是免不了的,只是我总隐隐担心……” “这会是一个致命的变数。” ** 方彧回到泰坦号办公室,步履沉重,没滋没味地拆领带。 “啊呀,给个甜枣,打一棒子,”她把领带甩到沙发上,“累死了,勒死了……” 克里斯托弗驱动一只机械臂,把她随手乱扔的领带捡起来。 “现在是上班时间,方,”人工智能提醒,“处于对工作的尊重,您应该打领带的。” 方彧看着伸到鼻子下头的机械臂,没好气地威胁: “克里斯托弗,你再阴魂不散,我就把你从智能家居系统中删除。” 克里斯托弗:“……” 由于方彧没有房子,克里斯托弗也一直没有“躯体”。 虽然有泰坦号,可方彧又总抱着“我可能很快就不干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期望…… 直到最近,方彧才认命般把它接进了泰坦号的智能家居系统。 “……的确该让您的脖颈享受一下风的吹拂了。” 克里斯托弗很没气节地缩回机械臂。 “方,伊万诺娃元帅今日晨间来过通讯,希望见您一面。”人工智能又汇报道。 方彧一愣。 伊万诺娃并没有参与肯雅塔兵变,但作为旧军部的一员,仍是被桑谷新政府当做古董,高高供了起来,失去了实权,处在半退的状态。 “我该去哪见她?”方彧茫然说。 她刚刚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对方在哪个部门工作。 “不,”克里斯托弗语气温和,“她说她来见您,已经在休息室等待了。” 方彧:“……?!” 她一句“我该去哪见她”,又让洛林白白捡了笑话。 洛林无情嘲讽:“您对权力的变迁可真够迟钝——我该去哪见她?!我的天,您不会还想去她的办公室门口,像呆鸡一样傻乎乎地站着吧?” 无法反驳,因为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方彧:“……那你觉得我该说什么?” 洛林阴阳怪气:“把这把椅子撤掉,然后喝您的茶——过一个小时再说,哟,居然忘了,快让她进来吧。” 方彧站了起来:“还是我去见她吧。” ** 伊万诺娃喝着红茶,听到旁边的两个站岗的小士官大声闲聊: “你看过方少将小时候参加钢琴比赛的视频吗?” “哟,方少将还学过乐器!看着可不像啊。弹得怎么样?” “嚯,那叫一个不一般!我以为她弹的是《小媳妇上坟》,结果标题上写的是《肖邦第一叙事曲》……” 伊娃诺娃:“……” 方彧匆匆忙忙走过来,用嘴叼着帽子,手忙脚乱地打领带—— 两个在站岗期间公然嘲笑自己司令官的小士官笑嘻嘻打住,交换眼神,各自敬礼: “少将!” 方彧含混点头:“晚上好。” “阁下。”她说着转向伊万诺娃,和从前一样,老老实实敬了一礼,“有什么事吗?” 伊万诺娃严酷的绿眼睛扑朔片刻,好像方彧做了什么感人至深的举动似的。 半晌,她终于说: “是这样。我在家门口接到了一份奇怪的传单,我觉得很值得怀疑。但是……政府和军部都很忙,没有时间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