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考了。 而另一边,薄春山送别了邵千户等人。 “真不考虑来我们卫所?以你小子的人才,要不了多久就能混个百户当。” 薄春山摇头道:“我受不了那个约束,且我马上要娶媳妇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跟你们去抗寇杀敌?再来,我见你们的日子大概也不好过,好过能让人杀到门口了,你们还一无所知?这次恐怕你们没功反而遭了贬斥,不然他们能是那种脸色?” 他扬扬下巴,指了指一旁邵千户的那群手下。 明显能看出他们脸上带着一层晦暗的怨气,明明立了功,偏偏是这种脸色,恐怕这一趟并不顺利。 在来之前的路上,薄春山也从这些卫所将士口中得知了一些东西。 他们归属萧山卫,乃其下一个千户所,邵千户就是统领的千户。可一个卫所下面有个五个千户所,邵千户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邵千户这趟来,除了是护送当时那几艘被袭击的客船,还有一个便是来都指挥使司述职,估计事情办得并不顺利。 “我们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有些事总需要人去做。” 邵千户似有些感叹,又似沉浸在回忆中。 良久,他才又道,“未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静,你最好也有个心理准备。罢,若真有一天你想通了,就来龛山找我。” “好!若真有一天我想从军,定去找你!” . 越是临近开考的日子,临安城的氛围越是紧张。 连近日多地有客船被倭寇袭击的事,都没什么人议论了。 本来此事在临安城引起了极大的争论,要知道考生大多数都为年轻人,这群人平日里谈时事写时文抨击时政,觉得现在当官的都不行,就他们能成为能臣干吏,名垂万古。这么好的抨击朝廷、时政的机会,他们又怎会轻易放过? 连着多日,发生了不止一例,考生聚集在承宣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门前,要求朝廷严惩渎职官员,整顿军备,抗击倭寇。 反正口号喊得挺大,连堂堂的两司都被逼得紧闭大门,可见其威势! 见此,这些考生们更是群情激愤、热火朝天。 钱清有位才子大书时文一篇,当众宣读,引来无数人争相吹捧,西兴也有一位才子写了一篇抨击时政的文章,引得无数人传阅,名扬天下。 诸如此类之事,每天都在发生。 可这些考生们的热情也随着越来越近的开考日,而急转直下,毕竟你还只是考生,就是来下场考试的,还没当上官呢,操的哪门子心。 三人都是大男人,向来在生活上粗心大意,自然也不懂准备开考之时所用的行囊。 须知乡试三天一场,连考九天,这九天是不允许出贡院大门的,考生的吃喝拉撒都必须在贡院里进行,你光一个人进去,饿死在里头都没人同情。 这就需要准备许多东西了。 从吃的穿的,到睡觉时用的被褥,写考卷时的笔墨,而且贡院里不好大肆生火做饭,还得准备些方便的吃食,光吃干的也不行,偶尔也得有点汤水进口,不然人会生病,还需要准备简便的风炉和柴炭。 当然做饭的这些物什你不准备也行,贡院里也有提供,只是价格极其昂贵,外面的柴炭几文或者几十文就能买,贡院里头至少要翻几十倍,你还不一定能买到。 还有可能会碰到下雨的时候,有些贡院长年失修,考棚漏雨都是常事,还得准备油纸或者油伞。 总之极为麻烦且繁琐。 幸亏有薄春山! 顾秀才闭门抱佛脚这几日,他在客栈里无事便四处转悠,买了好几本所谓的‘临考必备’,他和刀六拿着那几本小册子,就照着上面的准备,临到开考的前一天晚上,终于把东西准备齐了。 “真是辛苦你们两个了。”顾秀才感慨道。 “辛苦什么,爹你进去好好考,等你考中了举人,我就是举人女婿,脸上多有光!” 薄春山这厮就是见人下菜碟,他若是想讨好巴结谁,那可以把人哄得亲娘都不认,反正顾秀才现在是挺吃他这一套,总之就是看他哪儿哪儿都顺眼,哪儿哪儿都合心意。 “哪有那么容易,我这趟来就是不甘心多年苦读一事无成,下场试一试就当练手了。”顾秀才略有些感慨道。 他估计也清楚自己这次大抵考不上,所以心态很好。 可薄春山就不这么认为了。 “爹,不想当将军的兵卒不是好兵卒!您好好考,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只要尽力就不后悔。今晚您早点睡,明儿一大早天不亮咱就得起,到时候我和刀六护送你去贡院,就不信还能让您把鞋子挤掉。” 说到鞋子被挤掉,那还是顾秀才上次来考乡试的时候,那回是他头一次前来,虽然有齐彦的照顾,还是在临进贡院之前被挤掉了鞋子和帽子,他本是当做笑语给薄春山提过一句,谁知他还记着。 顾秀才感动不已,拍着薄春山的肩膀道:“好,好,都早点睡。” . 次日天不亮,顾秀才等人就行囊具备,整装待发。 此时客栈里早已是灯火通明,半夜的时候就有人要热水要早饭,赶早的那波早就出门的,顾秀才等人属于不早不晚的那种。 也不过才寅时,街上漆黑一片。 眺望过去,就见前方大街上有无数星星点点的灯火,都是前往贡院的考生。 刀六低声道:“幸亏听了‘临考必备’,没有雇车,不然有车都用不了。” 可不是如此? 黑灯瞎火的,到处都是人,你车往哪儿行呀,别没走几步撞到人,直接被人揪着不丢,恐怕还要错过乡试。 越靠近贡院,街上越是拥挤。 此时薄春山很好地展现了他的身强体壮。 他和刀六一人挑着一个扁担,里头放着顾秀才的行囊和书箱、被褥等物,扁担支棱起来,拥簇着顾秀才往前行,那是人神皆避,也没人敢去挤他们。 …… 黑暗中,齐永宁也在默默前行着。 与其他考生相比较,他们这群人身边都跟着仆人,不光有人背行囊,还有人打灯,倒是省了不少事。 忽地,齐永宁听见斜后方有隐隐的抱怨声,转瞬就隐隐见有三人旁若无人行来。 两人肩上挑着扁担,一左一右的护持中间那个考生,所到之处人人皆避,让他们通行得极为顺利,而且走得飞快。 齐永宁身边一个齐家的后辈羡慕道:“早知道我让三顺四顺也挑着扁担,也好过行囊都是用背的,累不说还被人挤着往前走。” 也有人道:“真是粗鄙得狠,这是哪儿来的泥腿子,横冲直撞的?!” 齐永宁却依稀觉得中间那考生的背影有些眼熟。 一直到进了贡院,他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