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霍奚舟沉着脸掀帘而出,霍松急忙迎了上去。 “侯爷……” 刚唤出两个字,他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口。 霍奚舟掀着车帘没有松手,下一刻,一穿着浅色衣裙,戴着白色纱笠的女子从车内翩翩跹跹走了出来。 霍松面露震惊。 侯府马车比寻常马车要高一些,霍奚舟冷着脸,丝毫没有要扶女子一把的架势,女子倒也不忸怩,提起裙摆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霍松回过神,几步跑上前,“侯爷,这位娘子是……” 霍奚舟斜了他一眼,不耐地抬手,一把摘下女子头上的纱笠,迈着大步朝侯府内走去。 “……” 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容,霍松震惊的表情趋于扭曲。 姜峤有些局促害羞地朝霍松福身行了个礼,然后便拎起裙摆,小跑着跟上霍奚舟。 霍松杵在原地,僵硬地转头,望着两人走入侯府的背影,只觉得越看越称对。 霍奚舟和姜峤刚一踏进侯府大门,另一头就有人飞快跑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通报。 霍老夫人也惊得碎了一个茶盅,“侯爷亲自带回来的?” 霍老夫人在游廊上堵了姜峤和霍奚舟,想要试探出到底发生了什么。霍奚舟还要去书房处理政事,便将姜峤单独留下应付霍老夫人。 “你这孩子,之前看着聪明伶俐,怎么就突然错了主意呢?” 霍老夫人怒其不争地看了一眼姜峤。这半日,她已从彦翎嘴巴里撬出了昨夜主院发生的事。 据彦翎所说,确实是云皎先动了歪心思,趁着侯爷醉酒不舒服时,端了醒酒汤进去邀宠,而后侯爷便生了气,摔门出来,还让他将云皎带去书房。 至于两人在书房里说了什么,彦翎也不清楚。只知道出来后,云皎便红着眼回耳房收拾行囊。 “对付霍奚舟,你就得温水煮青wa,前面你不是煮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浇了一勺沸水进去?那不把青wa吓跑了吗?” 霍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丝毫没觉得把霍奚舟比作青wa有什么问题。 “……” 姜峤也只能乖巧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霍老夫人拍拍姜峤的肩膀,“我还是很看好你的,你犯了这样大的忌讳,霍奚舟竟还愿意亲自接你回来,说明你在他心里已经跟别人不一样了!” 姜峤垂眼,扯了扯嘴角,露出温婉羞涩的笑容。 *** 夜色朦胧,武安侯府外一片寂静。 侯府对面的巷道,一道黑影飞速闪过,立刻引起了门前守卫的注意。守卫警惕地朝周围扫视了几眼,立刻转身进内通报。 巷道中,一抱着宽刃朴刀的蒙面人藏身在阴影处,冷眼看着出来巡查的侯府守卫,眸中犹如死水幽潭。 蒙面人正是与姜峤失散的云垂野。 与姜峤一样,他今日也去了乔氏药铺。但刚到附近,就看见药铺的人跟着姜峤追了出来。他也暗自跟了上去,本想处理了钟离氏的人救姜峤离开,却不料姜峤一头扎进马车藏了起来。 与钟离氏那些人一样,云垂野也看见了车帘掀开后的那一幕。 女子被迫仰着的侧脸,朝后弯曲的腰肢,还有无力搭在男人肩上的纤纤玉手…… 云垂野眼底微微起了波澜,握着宽刃朴刀的手不自觉收紧,又朝侯府门口看了一眼,见来巡视的人越来越近,只能脚下一点,飞身离开。 侯府守卫森严,看来还得找别的法子联系姜峤。 *** 姜峤又回到了耳房,刚坐下,便听得侧门传来笃笃敲门声,姜峤走过去开门,竟是脸色不大好的彦翎。 “侯爷唤娘子过来伺候。” 姜峤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却不显,只是低眉敛目地去了霍奚舟的卧房。 卧房内,烛火盈盈,一室静谧,霍奚舟已经洗漱更衣,坐在灯下看兵法,连姜峤进去都未抬眼。 姜峤只略踌躇了一会儿,便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俯身整理床铺。她做事一向细致专注,就连霍奚舟什么时候站到身后都未发觉。 收拾完直起身,姜峤往后退了一步,刚好撞到霍奚舟身上。她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却被霍奚舟从后面扶住胳膊。 “慌什么?” 霍奚舟口吻冷淡,松开了手。 姜峤回过神,赶紧低着眼站到一侧。 “你在害怕,怕昨夜的事重演。” 霍奚舟的口吻十分笃定。 说着,他坐到床沿,掀起眼看她,冷嗤了一声,“白日那般求我垂怜,现在不过被我碰了一下便如惊弓之鸟。这就是你所谓的倾慕?” 姜峤心里一咯噔,咬着唇看了霍奚舟一眼,转身离开,在屏风后坐下,开始执笔写起了字。 隔着屏风,霍奚舟看见女子端坐在桌边,持笔挥毫,长发挽至肩头一侧,侧脸无比娴静。暖暗的光线映在屏风上,衬得女子的轮廓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终于撂下笔,起身走回来,霍奚舟也堪堪收回视线,接过她递来的纸张。 「妾身倾慕侯爷,那侯爷呢?侯爷对妾可有半分喜爱?」 霍奚舟抬眸,觑了姜峤一眼。这一眼冷冽而漠然,喜爱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是鬼迷心窍罢了。 本想将心里话说出口,可瞥见姜峤脸上的苦涩,霍奚舟还是抿了抿唇,默然往下看。 「妾并非不喜侯爷的触碰,只是不想以色侍人」 「在内教坊待久了,妾实在害怕男女之间无爱,却做狎昵之事」 「在很多人眼里,内教坊的女子不过就是权贵的玩物。妾身幸运,才保全了清白之身,但却眼睁睁见过至亲好友被人欺凌,最后不堪其辱,自我了结」 「从那次之后,男女情爱之事在妾眼里便成了噩梦」 霍奚舟眸色稍凝,抬眼看向姜峤,却见她红着眼,视线飘忽不定,似是在回忆什么。 “既怕成这样,今日为何又要跟我回来?” 姜峤回神,她早就料到霍奚舟还会有此一问,便将手里写好的回答呈了上去。 「妾冷静了一整夜,才想明白」 「妾之所以倾慕侯爷,正是因为侯爷与那些人不一样」 霍奚舟稍怔,望向姜峤,恰好对上她清清浅浅的笑脸。 「侯爷志存高远,心有大业,行事磊落,如日月皎然,定然不会将妾当成玩物,也不会以强凌弱、以权势逼迫妾」 前两句还算正常,而后面便是通篇的阿谀奉承,一幅要将他供成男菩萨的架势。 霍奚舟放下纸条,冷冷地看向姜峤,却见她眼里亮晶晶的,满脸的敬仰倾慕不似作假。 霍奚舟额角隐隐抽动,心中莫名有些烦闷,忍不住启唇出声,也不知是在对姜峤说,还是在警醒自己,“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