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唯有她们的父皇担得起勇武二字,剩下的哪一任皇帝不是“软弱荒淫、毫无风骨”? “砰。” 玉盏重重在地上砸碎的声响,令姜峤和姜晚声皆是一惊。 二人循声望去, 只见钟离慕楚踏着地上的玉盏碎片缓步走来。与此同时, 跟着姜峤而来的宫人们都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钟离慕楚的亲信。 钟离慕楚居高临下地盯着姜晚声, 似笑非笑地,“公主的身子骨当真不错, 喝了这药, 竟还能这么有姜氏风骨。” 他刻意强调了最后四个字,话里话外皆是嘲讽。 姜晚声神色一滞, 仰头望着那清俊不似凡人、让她痴心爱慕了数年的面容。本是应当发怒的,可不知为何, 眼神竟又变得迷蒙起来,周身像是被一股热气包围, 脸上也被蒸腾得泛起了绯色。 “……七郎。” 她近乎哀求地唤了一声, 身子一软, 伸手去够钟离慕楚的衣摆。 察觉到姜晚声的不对劲,姜峤眸光微缩,抬眸看向钟离慕楚,嗓音沉沉,“你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药?” 钟离慕楚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将衣摆从姜晚声手中抽离,“公主投我以木桃,我自当报之以琼瑶。” 耳畔传来女子既痛苦又古怪的吟哦声,姜峤瞬间僵住,面露惊骇。下一刻,她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钟离慕楚!” 钟离慕楚掀起眼,目光淡淡地定在她面上。 姜峤浑身一颤,近十年的恐惧如影随形,令她刚燃起的气焰倏然熄灭,声音也顿时低了下去,“……舅舅。” 她艰难地启唇,“求你,饶了她吧……她毕竟是朕的亲姊……” 钟离慕楚眯了眯眸子,嗤笑出声,“亲姊?陛下怕不是忘了,是何人让你的生母惨遭杖刑、不治而亡。” 姜峤忽地哑然。 “袁贵妃与陛下有杀母之仇,陛下却将她的女儿视作亲姊?若许采女泉下有知,会怎么想?” 钟离慕楚慢条斯理地说道,温润的嗓音里带着些蛊惑的意味,“陛下如今是九五之尊,可以随意处置任何一个人。从前有仇的,现下惹得你不快的,还有未来可能会违逆背叛你的,都应当杀了……” 有那么一刻,姜峤心中的恶念就此被催生。 是啊,她为何要替姜晚声说话?姜晚声母女在宫中盛气凌人了这么多年,从未将旁人放在眼里,更是处处为难羞辱许采女。袁贵妃早已追随父皇而去,这杀母之仇,便是让姜晚声替她偿还,又能如何? 钟离慕楚的目光锁住姜峤。半晌,才听得她不堪重负的声音,“姜晚声,罪不至此……舅舅饶了她,可好?” 钟离慕楚眼里的那丝光亮骤然暗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愠怒和失望。他启唇,嗓音里带着冰冷的嘲弄,“阿峤的妇人之仁,最令舅舅憎厌。既如此,你今日便守在这儿,亲眼看着你的好阿姊受罚。” 姜峤眼睫重重地抖颤了两下,“舅舅……” “这药要不了她的性命,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便立刻杀了她。” 钟离慕楚勾唇,一字一句道。 顷刻间,姜峤面如死灰。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衣摆忽地被一双手用力攀住。 姜峤怔怔地垂眸,对上姜晚声那副意识混沌、媚态横生的模样,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钉在了原地,绝望和无力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令她几近窒息。 这就是她的宿命么?什么都无法操控,什么都改变不了……旁人的生死,自己的生死,一切都由不得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她就被拿捏着,为了活下去,宛如傀儡般尽做些违心的行径…… 姜晚声体内的药性彻底发挥了作用,如今就连看着姜峤,也像在看心上人,竟是攀扯着她腰间的束带,整个人缠了上来,口口声声唤着七郎,而姜峤仍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钟离慕楚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几步走过去,一脚踢开姜晚声,将姜峤拽到了跟前。 “去,为朝月公主找些人来。” 钟离慕楚残忍地吩咐牧合。 牧合领命离开,很快便寻来了侍卫。 高高在上的姜晚声再无丝毫公主仪态,与几名侍卫滚进了床帐中。坠落的纱幔,被包裹的交叠人影,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殿内的一切景象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姜峤将自己的唇瓣咬出了血,忍无可忍地挣开钟离慕楚的手,向外逃去。 临到门口,牧合抬手拦下她,“郎主有令,陛下需得看着公主受罚。” 姜峤茫然无措地缩到了角落里,死死堵住耳朵,闭上眼…… 下一刻,耳畔的所有声响归于沉寂。 姜峤霍然睁眼,四周的所有人影都已烟消云散,没有姜晚声,没有侍卫,也没有钟离慕楚,就连殿内的布置也全然变了样。 她缓缓站起身,透过半掩着的窗棂,看见十数位宫人跪在殿外,一穿着艳色宫装的女子跪在最前面,腰背却挺得笔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未曾做过的事,嫔妾便是死也不会认。” “陛下的意思呢?” 钟离慕楚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殿外。 姜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是看见另一个自己穿着石青色常服,负手立在廊下,神色疏冷,语调平静。 “霍才人秽乱宫闱,赐白绫。” 顿了顿,她看向钟离慕楚,“朕想亲自动手,送她上路。” 钟离慕楚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姜峤站在殿内,眼睁睁看着殿外那个姜峤,走到霍青萝面前,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拽着她走向殿内。 那二人踏进殿内的一瞬间,姜峤整个人忽地被一股大力吸了过去。再一睁眼,她已经与手拿白绫的姜峤合二为一,将白绫缠绕在霍青萝颈间。 白绫收紧的那一刻,一粒丹药被飞快地塞入了霍青萝口中。 霍青萝仰着脸,神色一松,露出些释然的笑容,轻声道,“陛下保重……” 话音刚落,她竟是也忽然化作了一缕青烟。束缚在她颈间的白绫反倒像活了过来似的,一下缠上了姜峤的脖颈,猛地绞紧。 无法呼吸……几乎能感受到生机才从自己身体里一点一点抽离…… “哗啦——” 耳畔乍然响起水声,瞬间惊醒了梦中的姜峤。 她一下睁开眼,只感觉到一只手掌用力地托住了她的后背,猛地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 湿润却新鲜的空气疯狂地钻入口鼻,姜峤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迟钝的五感终于再次回归。冰冷的井水沿着她的面颊往下直淌,湿透了的裙裳贴在身上,寒意沁骨。眼前也弥漫着层层水雾,只能隐约能看清一个熟悉的轮廓。 “主上。” 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 姜峤在来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