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月色透过枯枝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扭曲的树影,伴随着穿行在林间的呜咽风声,看着有些瘆人。 姜峤打了个寒颤,又转过身,朝官道的方向缓步走去。霍奚舟不知何时会追查过来,她得趁着夜里跑得越远越好,商队的车马太慢,若能在官道上劫一匹快马就好了…… 她正往前走着,忽然瞧见前方隐约闪烁着零星的火光,微微一愣,立刻警醒地躲到了树后,暗中窥探。 商队为了赶路已经离开,而他们方才停留的地方,此刻又歇了一队车马,堆了篝火,似是要在此过夜的架势。 姜峤远远看着,见火堆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大概坐着个女娘,始终没有下车,只有端茶倒水的侍婢进出伺候,马车四周还把守着穿戴盔甲的护卫,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人家。 姜峤眯了眯眸子,目光落在了拴在一旁的马匹上。银蹄长鬃,果然是能一日千里的好马。 想了想,她侧身躲回树后,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月色被浓云遮盖,林间陷入一片黑暗,只余下马车边那一小簇火光。 黑暗中,姜峤背靠着树干,侧耳细听,忽然觉得身后没了动静。她转头看了一眼,只见侍婢和护卫们都已靠在树下睡了过去,不由愣住。 什么人家?宿在外面竟也不留一两个护卫值夜么? 姜峤又狐疑地多看了几眼,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这些侍婢和护卫似乎睡得有些过分沉了,怎么像是被人下了药呢? 可她刚刚在这里盯着,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靠近,除非是他们自己人动的手脚…… 来不及细想太多,姜峤从自己衣摆上撕下一块黑色布料,遮住下半张脸系在脑后,然后便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走到她一眼相中的骏马跟前,伸手探向树后,想要摸黑解开缰绳。 她正摸索着,指尖忽然触碰到什么,骤然僵住。 姜峤微微一惊,偏头朝树后看去。遮月的浓云终于飘开,借着那一丝冷月清晖,她对上了一双同样惊愕的眉眼。 一容貌张扬英气的女娘正站在树干另一侧,和她一样将手搭在了拴马的缰绳上,俨然也是一副要盗马的架势。 不过这人的底气似乎比姜峤足上许多,只顿了一下,就反手扣住了姜峤的手腕,瞪圆了眼怒斥道,“哪儿来的盗马贼?!” 姜峤额角隐隐抽动,“贼喊捉贼?你不也是吗?” “放屁!我用自家的马,能叫偷吗?!” 言辞粗鲁的女娘正是被楚邕逐出江州、押送去外祖家的楚芳菲。 自家的马…… 姜峤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女娘十有八九就是坐在马车里的“主子”!而且瞧她这左顾右盼、捉了贼还不敢高声说话的心虚模样,那些侍婢和护卫八成也是被她药倒的。 姜峤飞快地打量着楚芳菲,为她贴上了一个叛逆出逃富家千金的标签,心中这才安定下来。 “那你再嚷高声些,最好把你那些家丁都叫醒,我们两个人一个都别想跑。” 姜峤不忘自己此刻是男装打扮,刻意压低了嗓子,令声音听上去更加低沉。 “你……” 楚芳菲噎住,回头看了一眼她那些侍婢和护卫,犹疑片刻,还是隐忍了下来,但拽着姜峤的手仍没有放松,“你敢威胁我?” 见她态度有所松动,姜峤反手拉住楚芳菲的手,一边小幅度晃了晃,一边好言好语与她商量,“好妹妹,这匹马就让给你了,我换另外一匹,咱们各走各的,你就当没看见过我,可好?” 楚芳菲蓦地瞪大眼,脸色涨红,“谁是你的好妹妹?!你竟敢调戏我?” “……” 姜峤皱了皱眉。 楚芳菲猛地甩开了她的手,一掌朝她面门袭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登徒子到底生得是个什么见不得人的模样!” 姜峤连忙将头朝后一仰,朝树干后躲去,想要避开楚芳菲的手,奈何楚芳菲自幼随着楚邕练武,真过起招来完全不输姜峤。姜峤避之不及,遮面的黑布一角还是被她揪住,狠狠扯了下来。 楚芳菲手里揪着黑布,越过树干恶狠狠地看过来。 横斜的枝影下,一张可以说清俊也可以称得上漂亮的面容映入楚芳菲眼底,令她脸上的凶恶之色倏然僵住。 楚芳菲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生得如此好看的郎君……自然,在她心中,原本霍奚舟是排在第一位的美男子。可霍奚舟的美貌还是被他那身凌厉杀伐的气势冲淡了几分,任何人一眼瞧见他,都会先被那股阴森之气骇住,以至于忽略他俊美的脸。 可眼前这少年郎君却恰恰相反,面上全然一幅人畜无害的温良模样,这才让她一下便被那双精致的眉眼吸引住了。外加此人的脸色太过苍白,见不到一丝血色,就更带了些脆弱可欺的破碎感。 趁着楚芳菲发怔一瞬间,姜峤眸光微闪,猛地抬手拽下缰绳,飞快地翻身上马。 听见马鞭扬起的抽打声,楚芳菲才恍然回神,从惊鸿一瞥的美色中恢复清醒。 “喂!” 楚芳菲眼睁睁看着姜峤策马离开,心头忽地涌上一股不甘心的羞恼。她迅速转身,解开拴在另一棵树上的马匹。 夜色渐浓,月影绰绰。 看不见人影的官道上,突然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不止一匹。尚未露面,便震得地上的沙石上下跳动。紧接着,便有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疾驰而过,带起嗖地一阵风,刮落道旁的枯草。 姜峤策马跑在前头,回头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楚芳菲,忍不住紧皱着眉,扬声吼了一句,“不过借一匹马而已,你到底想怎样?!” 冷风迎面而来,楚芳菲开口也十分艰难,声音几乎要被吹散,“咳咳咳——今日偷马,明日还不知道要偷什么,我定要将你这猖狂的贼人送去官府!” 姜峤只觉得两眼一黑,头疼欲裂。 她便如此时运不济吗?!在官道上随便劫匹马,都能招惹上这么个不管不顾的疯女娘? 姜峤咬了咬唇,从楚芳菲那娴熟的骑姿上收回视线,又狠狠夹了一下马腹,再次加快速度。 那便如此耗着吧,就当路上多了个人鞭策她赶路好了…… 姜峤与楚芳菲便这么你逃我追的跑了一整夜。楚芳菲是将门之女,体力甚至还比姜峤更好些,在后面赶得姜峤几欲吐血。 直到黎明前天光最暗沉的时刻,眼看着前面就要进入黑黢黢的狭仄山路,姜峤终于招架不住,勒紧缰绳在即将入山的路口停了下来,步伐虚浮地走到路旁的草丛中,弯腰作呕。 一眨眼的功夫,身后便又传来一阵马嘶声。 楚芳菲脸色发白地跳下马,踉踉跄跄走到姜峤身边站定,抬手扣住她的肩膀,强装得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