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峤。” 钟离慕楚唤了一声。 姜峤顿了顿,转过身,迟疑了片刻才启唇道,“还有什么事?” 钟离慕楚笑了笑,“舅舅的生辰礼,你还没看到呢。” “……” 姜峤沉默了一会,腾出一只手,朝钟离慕楚摊开掌心,“给我吧。” 钟离慕楚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一下,“跟我来。” 姜峤犹豫着,明明心中不乐意,但脚下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钟离慕楚将她带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是唯一一处不属于许谦宁图纸上的屋子,精巧雅致,颇具南方古意,与整个归云坞格格不入。 钟离慕楚一边迈进屋子,一边问姜峤,“自你八岁进了永宁宫后,舅舅每年都会送你生辰礼,从未断过。猜猜今年是什么?” 此话一出,倒是唤起了姜峤不少回忆。 钟离慕楚送她的生辰礼,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总是些奇怪,甚至称得上惊悚的东西。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一个是勾魂,一个是云垂野。 姜峤眼睫颤了颤,摇头,嗓音沉沉,“猜不到。” 钟离慕楚看了她一眼,“放心,舅舅知道你想要什么,送你的生辰礼绝对比那些蠢货送的有意思得多。” 说完,他笑着走到珠帘后,从内间提着一个食盒走了出来。 看清他手中的食盒,姜峤像是被触发了什么生理反应似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钟离慕楚看见了她的动作,将食盒在桌上放下,似笑非笑道,“怕什么,过来。” 姜峤踌躇了片刻,才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伸手揭开了食盒的盖子——普普通通的一盘油酥饼赫然出现在视野中。 姜峤眸光骤缩,抱着狸奴的双手猝然收紧。 “喵呜!” 狸奴吃痛,发出一声凄厉而凶狠的叫声,一下挣脱了姜峤的桎梏,从她怀里扑通一声跳了下来,迅速躲到了屋子最角落里。 姜峤目光死死盯着食盒中的油酥饼,脸色发白。 这是建邺城中最有名的一家食肆做的油酥饼。她永远不会忘记,十一年前,钟离慕楚也是提着这样一盒油酥饼进了永宁宫。 彼时她还不知钟离慕楚那副温润如玉的皮囊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魔鬼心肠,只觉得他和善可亲,比那些宫人议论得还要平易近人。 可她刚拿起那块油酥饼,钟离皇后豢养的一只鹦哥便飞了过来,要与她争抢。她珍视钟离慕楚的这份心意,自然不肯给,那鹦哥便只好闷闷不乐地去啄食地上的酥饼碎屑。 正当姜峤要将油酥饼送入口中时,脚边的鹦哥竟然两脚一翻,栽倒在了地上。 姜峤动作僵住,手一抖,指间的油酥饼便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钟离慕楚,可钟离慕楚却只是笑着踢了踢鹦哥的尸体,“这鹦哥儿怕是没吃过好东西,竟然被噎死了……” “噎死了?” 姜峤脸色发白。 “五皇子是不相信我吗?” 钟离慕楚重新拈了一块油酥饼,亲自递到了姜峤面前,笑意温柔,“五皇子千万莫要学鹦哥,千万要细嚼慢咽,才能尝出这油酥饼的味道……” 姜峤打了个寒颤,蓦地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终于想起此刻并非在永宁宫,而是在钟离慕楚的山间小筑。 “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面前的食盒,嗓音微哑,“舅舅是打算将当年的事重演,再毒我一次?” 钟离慕楚盯着她,“每次到了这种时候,便知道唤舅舅了……” 说着,他将食盒中的油酥饼取了出来,“没错,这油酥饼里的确有毒,和当年下给你的毒一模一样。” 姜峤垂着手站在原地,只觉得阵阵寒意侵入骨髓,让她的四肢变得越来越僵硬。 “看把你吓得。” 钟离慕楚低笑了一声,“今日这毒点心,不是给你吃的,是给我。” 姜峤呆住,愕然地抬眼看向钟离慕楚,却见他仍是勾着唇,面上浮着浅浅一层笑意,眼中却翻涌着她看不透的情绪。 “你不是一直对这盘油酥饼耿耿于怀么?既然你说,我是从那时开始伤了你的心,那么今日,我给你一次报仇的机会。” 钟离慕楚拉过姜峤冰冷的手,将油酥饼放了上去,“你喂我,我便吃。” “……” 姜峤的表情变得越发震惊,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钟离慕楚,与他对视了良久,眉眼间的波澜才逐渐平息。 她缓缓抬手,将那枚掺了毒的油酥饼,递到了钟离慕楚的唇边,只是离得越近,她的手指便颤抖地越发厉害。 钟离慕楚的目光下垂,落在姜峤抖颤的手上,面上的笑意渐深。他向前凑了凑,微微启唇。 眼见着那油酥饼就要触碰到钟离慕楚的唇瓣,姜峤心口一紧,猛地收回了手。 油酥饼“啪嗒”一声坠落在地,碎成了几瓣。 姜峤身体晃了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面露挣扎,“不能,我不能……” 钟离慕楚冷眼看着她,眸中掠过一丝无奈。他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又从食盒中重新取出一块,随即直直地望着姜峤,送至唇边,咬下了一口。 姜峤蓦地瞪大了眼,下意识伸手去阻拦,“你……” 钟离慕楚手中剩下的油酥饼被拍落,可入口的却已然被他咀嚼吞咽了下去。 “你疯了?!” 姜峤脑子里轰地一声响。 她眉眼间的着急和慌乱无所遁形,通通落入了钟离慕楚眼底,令他升起一种古怪的感受,心上仿佛有根弦,被用力地拨动了两下,引得浑身上下都随之震颤,回味无穷。 “这个生辰礼如何,可是你一直想要的?” 钟离慕楚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白皙的面容泛起薄红,额上迅速沁出了一层薄汗,可说话的语调仍是清晰而缓慢的。 姜峤不禁又想起了那年自己中毒时的场景—— 她当时腹痛难忍,躺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艰难地伸手去够钟离慕楚的衣角。明明知道毒是他下的,可她还是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劲儿地求他救救自己。 那时,十三岁的钟离慕楚还悠然闲适地坐在凳子上喝茶,置若罔闻。直到殿外传来钟离皇后的脚步声,钟离慕楚才放下茶盏,身体前倾,略有些遗憾地打量她。 少年烁亮如辰的眸子既干净又残忍,和此时此刻主动服毒的青年逐渐重合…… 姜峤的身子重重一颤,清醒过来,“不行,你不能死!牧合……牧合肯定有解药,我去找他过来!” 姜峤转身便要走,却被钟离慕楚一把拉住。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杀了我,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么?” 钟离慕楚掀起眼,定定地看着她。 姜峤神色微变,眼神不自然地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