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不住地尖叫了一声,姜峤眸光骤缩,拉着他往旁边跑开,还不忘扶起腿软的袁娘子。 一阵诡异的吹叶声忽然响起,白虎的动作忽地放缓,瞳仁里的血色也开始涣散,然而它未能立刻停下来,仍是离姜峤他们越来越近。 “嗖——” 非同寻常的箭声猝然传来。 三箭齐发,猛地从后扎进白虎的脑袋,箭头贯穿了它的眉心。 白虎那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终于倒了下来。 姜峤惊魂未定地抬眼,只见霍奚舟远远地骑在马上,手里的弓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放下。 “阿峤……” 钟离慕楚脸色难看地走过来,挡在了姜峤的身前,从上至下地打量她,“你可有事?” 姜峤摇了摇头,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姜昭,只见他和袁娘子已经倒在地上,被吓晕了过去。 “……还好,陛下也没事。” 钟离慕楚甚至没有分一个眼神给姜昭,目光仍是紧盯着姜峤。 姜峤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终是疲惫地垂下眼,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我不喜欢……” 语毕,她便挣脱开了钟离慕楚的手,侧身想要离开。 钟离慕楚眸光微动,眉眼间难得露出些恍惚。 从前他做过的决定从不会更改,杀了再多人也不会愧悔,更不会因为旁人的话轻易动摇。可如今因为姜峤的一句“不喜欢”,他竟然真的开始自省——今日之事,是否真的是他做过头了;为这群人惹得姜峤不快,是否值当;若再来一次,知道姜峤会冒这样的风险,他是不是能想到更柔和妥当的法子…… 云垂野策马从另一侧赶到时,正好看见钟离慕楚背对着他,站在营帐外发怔,而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钟离氏的死士,牧合亦不在他身侧。 云垂野眼眸忽地亮了一下。 ……绝好的机会! 他借着树荫的隐蔽,果断地朝钟离慕楚后心射出一支冷箭—— 在那支冷箭射出的一瞬间,霍奚舟便敏锐地察觉到了,目光也紧随过去。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他定定地盯着那支离钟离慕楚越来越近的箭矢,攥紧了手中的弓箭。在战场上面对千万胡人都未曾紧张胆怯过的霍大将军,此刻心中竟如擂鼓般忐忑。 姜峤刚要丢下钟离慕楚离开,一抬眼,忽地望见一支冷箭自阴影处射了过来,箭尖直指钟离慕楚。 姜峤脸色倏然白了。 若钟离慕楚死了……若他死了…… 姜峤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推开钟离慕楚,自己却暴露在了冷箭下。她避之不及,猛地闭上了眼—— 云垂野面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被难以置信取代。 霍奚舟眸光骤缩,却比云垂野反应得更快,唰地抬起弓,手指猝然一松。 弓弦震断,又是一支箭矢“嗖”地射了出去,在姜峤眼前几寸的位置,将那支冷箭彻底截成两段。 姜峤死死闭着眼,额前的碎发被箭风垂向两侧。 “啪嗒。” 两支箭同时失了力道,掉落在她曳地的裙摆边。 预想中的疼痛未曾袭来,姜峤睁眼,眼里残存着死里逃生的雾气,她缓缓抬眸,又隔着四扬的沙尘与霍奚舟遥遥相望。 四目相对,那双黑沉沉的暗眸此刻竟充斥着惊怒、酸涩、怨戾,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霍奚舟一瞬不瞬地盯着姜峤,双目赤红。 ——他若死了,我亦不能独活。 这句话竟然是真的……她是如此惜命的一个人,如今竟然真的愿意为了钟离慕楚去死…… 姜峤几乎要被霍奚舟的眼神灼伤,喉头忽地涌起一股甜腥。她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眼睫一颤,慌忙转身,落荒而逃。 钟离慕楚被推到一旁后,甚至还没有回过神,直到姜峤与自己擦肩而过,他才堪堪恢复清醒。 视线落在地上的两支箭矢上,钟离慕楚的眸色瞬间变得冰冷,他看了霍奚舟一眼,又看向第一支箭射来的方向。 牧合急匆匆赶到,“郎主……” 钟离慕楚紧盯着那处阴影,咬牙切齿,“去查,是谁放的冷箭!” “是……” 牧合欲言又止,却没有立刻动身。 钟离慕楚蹙眉,转向他,“怎么了?” 牧合压低声音,刚想说什么,却被不远处的动静打断。 钟离慕楚转头,只见一身泥泞,狼狈不堪的越旸抱着笙娘从林中走了出来,被蜂拥迎上去的越氏亲卫团团围住。 牧合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计划失败,越旸活下来了。” 钟离慕楚眯了眯眸子,眼底被大片大片的阴翳覆盖。 与此同时,被簇拥的越旸也察觉到什么,掀起眼朝这边看了过来。与钟离慕楚视线相对的一瞬间,越旸的眼神忽地变得尖锐而阴戾,宛如一柄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扎向钟离慕楚。 被射杀的白虎,被啃噬的世族尸身,着急奔走的太医,整个猎场的空气中都弥散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还有闻不出却真实存在的火药味。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刻,不论是钟离慕楚还是越旸,都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勉力维系的平衡已经被打破…… *** 公主府。 宫中所有太医几乎都被“请”来了公主府,正拥挤地围聚在屋子里,隔着屏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处理外伤势、吊着胳膊的越旸大步走了进来,素来有洁癖的他,只是换了一身衣裳,甚至都未曾沐浴,便急着过来看笙娘有没有苏醒。 “怎么样?” 越旸扫了一眼太医们。 太医们讪讪地解释道,“回郡王,娘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 “那她为何还没醒?!” 越旸铁青着脸质问道。 太医们面面相觑,露出难色。 他们方才已经一一把过脉,从脉象看,这位娘子的确没受什么内伤,应是很快就该醒过来才是,怎么会…… “一群废物!” 越旸愠怒地丢下一句,便绕过屏风,在床榻边坐下。 笙娘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越旸牵过她的手,紧紧攥住,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自从将笙娘困在身边那日开始,这是第一次,他不得不从幻梦中醒来,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姜晚声,而是一个与姜晚声容貌相似的渔家女。 今日之事,若是换作姜晚声,他此刻怕是已经葬身虎口,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越旸苦涩地扯了扯唇角,攥着笙娘的手越发用力。 钟离慕楚想要杀自己,姜晚声只会为他递上刀子,根本不可能像这个渔家女一样,奋不顾身地冲进猎场,破坏钟离慕楚的计划,向他预警…… 有那么一刻,越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