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那新妇便猝不及防从袖中亮出了一把匕首,狠狠朝霍奚舟扎了过来—— 霍奚舟眼神骤然转冷,猛地侧身避开,却仍是让那匕首在自己的护腕上划破了一道口子。他抬手,一把拽下了新妇头上罩着的盖头。 红纱落下,一张麻木而陌生的面庞露了出来。 不是姜峤! 霍奚舟立刻松开手,朝后退去。 钟离慕楚站在那女子身后,笑容中掺着一丝得意,“你以为我会让她冒这种险?” 霍奚舟神色冷沉,不再恋战,直接躲过身后定州军刺过来的刀枪,带着彦翎和姜昭闯出了宴厅。 钟离慕楚一声令下,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们纷纷将箭尖对准了霍奚舟。 接二连三的破空声传来,伴随着姜昭的尖叫声,霍奚舟和彦翎敏捷地翻过钟离府的院墙。 而墙外,霍奚舟的几个亲卫早就备好了马匹等在那里。 霍奚舟将姜昭抛到了马上,随后自己也纵身跳了上去,一行人策马出了巷口,径直朝建邺城外疾驰而去。 “郎主……” 一死士返回宴厅回禀道,“还是让霍奚舟逃了。” 钟离慕楚穿着一身婚服,踏着满地鲜血,从一干尸身之间穿行而过,神色从容,“无妨。今日若能将他一网打尽,就是惊喜,让他逃了,也是正常。现在,立刻带一队人去武安侯府。” “郎主,可要留活口?” 钟离慕楚想了想,“除了霍老夫人和霍青萝,一个活口不留。” “是!” 死士应声离开。 方才还人满为患的长街,如今已经空空如也,看热闹的百姓们早在禁军闯入钟离府的那一刻,便意识到了还有大事发生,机敏的人早早地就逃回了家中,将门窗紧闭。而待到钟离府内响起爆炸声,剩下那些胆子大的也γιんυā终于四散而逃。 日光被翻涌而来的浓云掩盖,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钟离府的大门再次打开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涌了出来。 钟离慕楚穿着婚服,从府内走了出来,俨然一副赢家的放松姿态。 马车已经候在了钟离府门口。 钟离慕楚掀开车帘钻进车内,“去别院。” 仅仅过了几个时辰,建邺城就陷入一片昏暗死寂,街道上空空荡荡,除了撕裂的风声和渐行渐近的马蹄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 马车行到别院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钟离慕楚走下马车,身子忽然顿了一下,蓦地抬眼朝半掩着的别院大门看去。 不对……有哪里不对…… 钟离慕楚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眉宇间的冷静淡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疾步走上台阶,一把推开了大门。 别院内静悄悄的,鸦雀无声,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牧合!” 钟离慕楚一边匆匆往主屋走,一边沉着嗓音唤了一声。 倒数三秒的时间,无人回应,亦无人出现。 钟离慕楚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森。 今日他特意将牧合留在别院,让他带着那些死士守在明处,暗处还有一拨定州军守着。 许谦宁那些人如今已经不在他手上,那么他对姜峤便没了实质性的威胁,虽说二人之间还有蛊虫的联系,但他暂时还没打算真的与她共赴黄泉…… 钟离慕楚一脚踏入院门,眼前的一幕令他瞬间定在了原地。 似是又回到了钟离府一般,满院的尸体,入目皆是血色。唯一不同的是,这些尸体的身上都穿着定州军的盔甲—— 钟离慕楚的心骤然往下坠落,面上却仍是不显。 绝不可能是姜峤做的……她不可能一个人处理掉这么多定州军…… 难道是霍奚舟? 钟离慕楚暗自咬牙,立刻又在心中否认了这个念头。 霍奚舟人一直在钟离府,他能差使的亲卫今日都在武安侯府,没有任何异动,而晋陵军远在江州,根本来不及赶到建邺……更何况,霍奚舟自己也清楚,晋陵军一旦调动,胡人必定趁虚而入。霍奚舟不可能置江州百姓的安危于不顾,这也是他从未忌惮过晋陵军的主要原因! 那么还有谁,建邺城还有谁会悄无声息地杀进他的别院…… 目光扫过那些尸体脖颈上干净利落的痕迹,钟离慕楚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什么,面容忽地变得狰狞起来。 ……云垂野! 原来前段时间霍奚舟与云垂野在谈判时的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竟全是做戏,为的就是今日。若段秦的人在城内,自然会被钟离氏看得死死的,可若是在城外…… 但牧合等人都带着钟离氏独有的信号弹,即便是云垂野,也不可能令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连信号弹都放不出去,为什么…… 钟离慕楚心中的怒焰越发不可收拾,喉间也隐隐起了一股腥甜的味道,他一步一步朝里走去,很快便看见了最角落里奄奄一息的牧合。 牧合煞白着脸靠坐在廊下,浑身都是被刀划破的伤口,双手的手筋更是被人用匕首割断,没有一处是致命的位置,可源源不断的血液却从他伤口处渗漏而出,仿佛不会干涸一般,令他坐在那儿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一看便是被勾魂所伤。 “姜,峤,呢?” 钟离慕楚走到他身边,垂眼望向他,眼眸被滔天的怒焰灼烧成了一片赤色。 牧合嗫嚅着唇,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钟离慕楚蓦地俯身,一把揪住他被鲜血染红的衣襟,“我问你姜峤呢?!” 牧合抬眸,对上那双盛满怒火的眼眸,那双眼里除了怒意,再没有其他情绪,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怜悯都窥探不到。 当真是个怪物。 牧合心里想着,终于失去了一直强撑着的气力,忽地吐出一口血。 钟离慕楚只觉得眉眼一热,眼前骤然被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血色,他蓦地松开了牧合的衣襟。 牧合向后一栽,捂着伤口的手往下一坠,来不及再回答钟离慕楚的问题,他终于阖上了眼。 “……” 钟离慕楚死死盯着牧合的尸身,眼神极为可怖。 此刻他的婚服、双手,还有眉眼间都沾上了难闻的斑斑血迹,甚至还有方才喷溅上的血珠正沿着他的眼睫滴落。 跟着钟离慕楚来到别院的死士们赶到院门口时,看见的便是这骇然的一幕,纷纷僵在了原地。 一人试探地唤了一声,声音略微有些发颤,“郎主……” 钟离慕楚似是被唤醒了一般,蓦地转头看过来。随即像是从怒火中清醒了似的,缓缓站起身,扯出一个近乎扭曲的笑容。 他抬手,用手指在眼睫上抹了一把,甩开几滴血珠,喃喃自语,嗓音低哑。 “无妨……她会回来的……” *** “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