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重要的画,连舍友都知道不能乱碰? 他作为男朋友,看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 打开看吧,好像不太尊重人的隐私。 不打开看吧,又实在好奇,总疑心是他不应该知道的内容一样。 一幅画拿起又放下,反反复复,程星亦终于忍不住了,所幸一屁股坐到一堆箱子的地板中央,打开盒子。 令他意外的是,盒子里装的竟然有两幅画。 它们都各自用一条红绳系着,纸张是质量很好的宣纸。程星亦小心翼翼扯掉红绳,红绳已经旧得明显有些年头了,这应该是很多年前画的了。 他摸着其中一副画卷的边缘缓缓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堆积着五彩缤纷的瓶瓶罐罐的墙体,墙面很漂亮,用色大胆,却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又拿起另外一幅,却微微一愣。 这幅画的背景还是同样一面陶罐墙,只是主体变了,墙面的前方站着一个穿着汉服的男生。 男生穿的是一套质地略显飘逸的明制道袍,手中拿着折扇,眼睛明亮,唇边含笑。 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程星亦几乎可以确定画上的男生是他自己。 只是——这是他什么时候的装扮,又是齐墨宣在什么时候画的,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难道他和齐墨宣在更早的几年前就认识了? 他想了很久,直到门口传来响声,好像是齐墨宣把门关了,正在朝房间走来。房间里的窗帘半拉着,程星亦猫腰躲到门背后。 修长的手指推开门,高大的身影背着外头明亮的光,程星亦“砰”的一声把门关了,按住来人的肩膀,把人压在门上。 只听齐墨宣闷哼一声,低头不解地看着他。 程星亦笑道:“有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 程星亦贴得很近,拿食指捏住齐墨宣的下巴,压低声音:“有次问过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说了几种可能,你都说不是。”他另一只手抖开画卷,说,“哥哥,我们以前就见过?” 画卷上的人摆在齐墨宣面前。 齐墨宣的目光凝住,看着画卷,又看看程星亦,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欲言又止。 “这背后的墙体,是顺城的古灶公园吧?我记得我好像是高一去过那里,但我们见过吗?哥,你说来听听?” 画上的程星亦看上去比如今青涩很多,眉宇间却已经有和今天同样的朝气和恣意了。齐墨宣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想夺画,却被程星亦躲过,护在自己身后。 齐墨宣皱眉,咬着牙说:“你不记得了。” 程星亦敛起笑意。他确实不记得了。 这幅画初作在凉风过耳的秋天。 午后的阳光被空气渗出了丝丝凉意,顺城人喜欢秋天,一到周末,烟火气十足的街边就嵌满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双皮奶的香醇流入阳光中,又被匆忙的单车轮子踩过。 古灶公园的人也很多,齐墨宣来的不是时候。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每次出门写生都戴着严实的纯黑色口罩,把大半张脸蒙起来,只露出一双冷得生人勿进的眼睛。 他在一棵老树下找好位置,架起画板,这个视角可以看到不远处一片陶瓷堆成的墙体,颜色瑰丽梦幻,是他这次写生的素材。 画笔沙沙作响,秋风轻拂而过后在白纸上留下另一个瑰丽梦幻的世界,像陶瓷墙重生在了他的笔下。他认真地画着,一整个小时都不挪动位置,像与周围游人格格不入的雕像。 游人嬉笑的声音又无端闯进来,像风铃叮铃的声音,郎朗入耳。 “小哥哥你好,打扰一下,让我们拍个照好吗?” 齐墨宣抬头,见是几个穿汉服的学生,男男女女都有。他们想把陶瓷墙作为背景拍照,齐墨宣点头,搁笔,静静等候。 那群学生看起来也是高中的,约好了周末穿汉服出门玩,听他们聊天,还是特意从穗城坐车过来的。那会儿地铁还没有开通到顺城,跨城坐车应该也要一个小时。 无意间,一片玉色的袖角轻轻擦过齐墨宣的手臂。 若有若无,犹如欲擒故纵的撩拨。 他抬眼望去,那袖子的主人已经飘飘然站到墙下,手里端着一把折扇,嘴边噙着浅浅的笑,看向摄影师。他凝神去看那个人,玉色和青绿色渐变晕染的广袖衣袍,禁步宫绦上的腰带把腰线衬托得恰到好处,步履慵懒,站姿闲适,不像拍照,倒像在遛弯。 旁边的同学和摄影师好像都很喜欢他。 “程星亦,看我的镜头!天呐,太帅啦!” “好好看啊,真是怎么拍都好看!” “来,把折扇打开,扇点风。” 啪的一声,折扇打开,声音清脆悦耳。阳光洒在整片彩色的陶瓷墙上,眼前的男生懒懒抬头,把折扇挡在头顶遮阳,又随意扇了两下,大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好像空中真的有一只虚无的大鹏,直冲云霄又撞入齐墨宣心底。 等齐墨宣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重新拿着画笔,在空白的新纸上描摹汉服的轮廓了。 可能是长得太好看,摄影师拍了很久,少年也站了很久,齐墨宣怕他突然走掉,却画得很快。 最后,他的画笔停在了脸上,顿住。 眼睛处是空白的。 齐墨宣不知道那双眼睛怎么画。 他画过无数人像,东方的、西方的,男的、女的,各种类型的眼睛他都画过。唯独眼前这个人的眼睛,他下不去笔,画不出来。 这是一双多么迷人的眼睛,仿佛能将今天的阳光全部收进眼底,化作情意,熠熠生辉,毫无保留地献给他视线所及的任何人。凡是物象,皆能在画纸上重生,然而这个人眼里的光是无法画出来的,至少以齐墨宣现在的功力,他无法画出来,感觉怎么画都不及实物的万分之一。 齐墨宣第一次遇到如此切实的难题。 他感到困惑,迟迟下不去笔。 站在陶瓷墙前的少年却已经完成了他的拍摄任务,跑去摄影师旁边欣赏照片,又闲庭信步走过来,和齐墨宣打招呼。 齐墨宣没预料到他的到来,口罩下的呼吸突然变得异常紧促,闷得透不过气来。 “小哥哥,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画画啦。” 少年笑眯眯的,随意地凑过来低头看他的画。 接着一愣。 他显然没想到:“你、你在画我?” 齐墨宣立即用手挡住画上人的脸。 少年眨眨眼睛:“躲什么呀?我又不会不允许你画,而且,你画得真好看!斗胆问一句,能送我吗?不行的话我拍个照留纪念也可以。” 这个人一点也不拘谨,声音还令人莫名放松。齐墨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