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才这么嘱咐郭山。 可方柳并非随身携带方帕的人,那日约摸只是个巧合。 看来回去后,要让义父对郭琦儿多加管束了。 方柳擦净指腹,缓缓问道:“闻大侠又在想什么?” 闻行道回神,视线从方柳的指腹,移到桌子上的点心:“在想,点心看起来很好吃。” 郭山:“……?” 大师兄从前是喜欢吃甜点的人吗? 方柳闻言,并不戳穿他的假话,将盘子轻推向石桌的另一侧:“那便吃吃看,郭少侠也一起。” 郭山摆手:“我就不必了,今日来见方庄主,主要是为了赈灾银和家父中毒一事,我等还是赶紧……” “放轻松。”方柳从容,“坐下,慢慢聊。” 他声音清朗淡薄,没有任何紧迫感,唯有衬着夏日黄昏的悠然。 却让人信服、遵从。 郭山便不由自主坐在了石凳上。 闻行道也落座,正坐在离点心最近的座位上,而后果真拿起一块来吃。 方柳:“如何?” 闻行道:“没有想象中甜。” 郭山哈哈笑:“那岂不是正好,大师兄原本就不喜甜食啊!” “那这盘点心就交给闻大侠解决了。”方柳从闻行道手中抽出书册,看向郭山,“郭少侠,与我讲讲令父调查前后发生的所有事。” 郭山十分配合,讲述起此事的来龙去脉。 今年春末,中原地区袭来倒春寒,比往年更冷更寒。草长莺飞的季节里,不少地方落了大雪,天寒地冻之下,河流结了冰不说,刚种下不久的庄稼也冻死了不少。 尽管后来回了暖,仍旧有不少百姓在那场寒流中逝去。 如今朝廷奸臣当道,朝堂上却也不乏忠臣良将,上书劝今上赈灾、安置灾民。今上忙于享乐,听那些人进谏听得心烦,就挥手拨下二十万两赈灾银,由官兵押去林州城。 未曾想这批赈灾银刚从尚阳城运出,还未抵达最近的雁山镇,就被人劫了去。 押送赈灾银的官兵被杀害得所剩无几,只有两人负伤逃了出来。他们统一口供,说是一批蒙面者忽然从天而降,自称江湖人士要行侠仗义,便杀了人,夺赈灾银而去。 朝廷派了钦差张大人彻查此事,江湖中人到处都是,两个幸存的官兵连劫持者的模样都描述不清,寻找犯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按理来说,二十万银两若要藏匿并非易事,可被劫现场未留下任何线索,及时搜了附近几座城,银两仍不知所踪。 张大人直觉此事不简单。 朝廷那边在等待结果,武林中人他也不敢随意招惹,只好让手下的人想办法。属下说听闻江湖中事,大部分归武林盟管束,不如找到武林盟,让他们给个说法。 此乃郭征调查这事的前因后果——赈灾银是百姓的救命钱,绝不能让江湖中人背负上这样一个骂名。 他尽心去查,谁知才查到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被人下了毒。 方柳问:“郭盟主查到了什么?” 郭山压低声音道:“查到了承安寺头上,顺着往下挖,好像就要牵扯上一些京官儿了。” 方柳若有所思。 这承安寺与少林寺不同,虽然其中也有些武僧,和江湖中人并无往来。寺庙建在尚阳城外,很受官家夫人、小姐的信奉,月月香火鼎盛。 闻行道继续说:“义父当时怀疑,是有人勾结了寺庙中的和尚,将赈灾银藏在了庙中,当时还不能确定勾结之人是否为江湖中人,义父便将这事告知了张大人。” 方柳接道:“可那张大人却迟迟没有下手搜查?” “没错。”闻行道点头,“他说今上信佛,寺庙之地不容随意查看,他没有搜查的权利。” “即便他没有,也可以向上禀告。”方柳断定,“除非他上面的人不愿查。” 说到这里,郭山异常愤慨道:“所以家父怀疑,退一万步讲,就算其中有武林中人协助,但幕后定然有官府的影子!……可他还未来得及验证自己的猜测,就中了剧毒。” 从郭征中毒到如今醒来,过去两个月的时间,期间二长老未查到过任何有用的信息,那批赈灾银定然已被转移了。 方柳勾唇:“看来幕后之人,是存心想让武林中人担下这个罪名。” 想必那张大人,现下并不想找到赈灾银,只想找个人定罪。 “是啊。”郭山愁眉苦脸道,“我也是在父亲醒来后才知晓,原来朝廷那边还利用这事要挟武林盟,让我们将总舵迁到别处,远离尚阳城。” 当下的江湖势力不容小觑,满朝文武耽于享乐还来不及,自不会费心与之交锋,在某些时候还会尽量回避,正如武林中人回避朝廷一样。 简单来说,两方看不上彼此,却又忌惮彼此。 那要挟不过试探,若是武林盟不愿,他们也不会如何。可这劫持赈灾银的污帽,却无论如何不能戴在武林人头上。 方柳道:“或许需要些官场上的人脉。” 郭山闻言殷切道:“那方庄主可认识朝堂中人?” “现下没有。”方柳神情散逸,“日后说不定。” 郭山顿时大失所望:“也是……” “不过——”方柳话音一转,递了一块点心给闻行道,双眼清明洞悉,语气揶揄道,“所谓‘日后’,也可以是现下。” “你说呢,闻大侠?” 第38章 信件 作为曾经的闻大将军遗孤,闻行道手中定然有些朝堂上的人脉。 但是郭征从没有过问过这一点,也没有向他寻求过帮助。他甚至在调查时,刻意弱化了朝堂事,只为了不让闻行道有负担。 方柳只觉这样的行为最愚钝不过。 手中有刀就该用,何必畏畏缩缩。 如今又非什么繁荣盛世,说什么朝廷和武林互不干涉、互不往来,听起来是为了求同存异,其实不过是两方都无法拿对方怎么办,只好画明了界限罢了。 真要追究起来,恪守这规矩的人又有多少? 朝廷那边不是没有从江湖中召过去的武功高强者,武林这边为了在某些时候行便利,也不是没有勾结官员的。 只要武林盟、各大门派与朝廷中央明面上看起来还没有关联,人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们互不干涉。 可笑至极。 郭征待闻行道如亲子,为他考虑甚多,不愿违背他的意愿,让他将自己的势力用在此处。 但闻行道可不是方柳的儿子。 方柳含笑撑着脸颊,一双眸子通透地看向闻行道,态度云淡风轻。他正思索无处调查这位闻大侠,这不就撞上门来了,若能让对方直接说出来,又何必费那么些功夫。 他很愿意做违背别人意愿的事。 郭山显然对自家大师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