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贺晏臻把他的胳膊胡乱往羽绒服里塞,根本没给他整理的机会,所以他的毛衣袖子都堆在了肘关节处,别扭得不行。 贺晏臻却完全没想到,只在一旁得意地笑着看他,还穿着他的衣服来回晃了晃。 “……有理不在声高。”何意无奈了,心想回头先买件衣服,又说,“以后不许拿梁老师压我。” “好的好的!”贺晏臻满口应着,嬉皮笑脸道,“我们回家。” 贺家的阿姨果然把止咳汤放厨房温着了。 何意一直以为是梨汤百合之类的东西,等阿姨给他端到桌上,他才发现里面有几根虫草。 梁老师知道他输完液回家,正好打电话过来,笑着说:“这虫草是别人送的,你贺叔叔不怎么在家,我跟晏臻也都吃不上,搁家里都放一年了。你别觉得不好意思,在这就当自己家就成。” 何意想要道谢,梁老师又快言快语说:“喝完了你就去休息会儿。或者让晏臻带你玩玩,放松放松。劳逸结合嘛,你养病要紧。” 何意答应跟贺晏臻回家,是因为他还惦记着中午没讲完的半堂课。经过中午这一闹,贺晏臻正是老实的时候。 谁知道梁老师一通电话就要大赦天下。 何意乖乖应了,等挂掉电话,却立刻甩给贺晏臻一个眼刀子。 “老实坐着。”他从桌上拿回教案,哼了一声,板着脸道,“中午讲到哪儿了?” —— 何意这次感冒好得很快,前一天还高烧输液呢,第二天便一切如常,活蹦乱跳了。连彭海都极为震惊,怀疑何意服用了什么仙丹妙药。 何意笑着骂他一顿,又在学校养了一天,顺道给自己网购了一件羽绒服。自从做家教后,何意的手头就宽松不少,因为每周都能收到一笔“巨款”。 他的心态也因为这些收入在变化着,如果说之前的落落大方里有逞强的成分,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低仿伪装。如今的他在学校已经可以平视他人,暂时不必考虑跟同学间的经济差距了。 这些改变,最先影响的便是他跟两位舍友的关系。几人终于进入了友好健康的兄弟模式。 再其次,便是他跟贺晏臻的关系。 何意也说不上俩人关系是怎么慢慢变化的,好像从那次吵架后,他们的关系便亲近了很多。而贺晏臻也的确遵守了约定,听课认真起来。 何意对此说不出得满足。他怕贺晏臻骄傲,很少夸他聪明,但实际上贺晏臻的天赋远在何意之上。贺晏臻最弱的是数学,有些重点综合题型,何意为了让他能够融会贯通会做很多准备,但贺晏臻往往一点就通。 他最大的问题是基础不牢。。 何意百思不得其解,最后问了下他之前怎么听课的,才知道贺晏臻高二没怎么听课。 “数学老师太丑了!”贺晏臻用一种极为扭曲的表情,向何意控诉,“又胖又丑,还爱教训人,简直脑贵恙。” 何意听得一愣:“那是什么?” “脑髓里有点贵恙,鲁迅说的。” “……” 那个数学老师教学的确有一手,但没什么师德,喜欢讽刺打击学生,尤其是挑剔女同学。 班上有女生常常受到他的贬损,每次上课,这位老师都会念叨些脑残语录,比如女孩子学不好数学是正常的,又比如女孩子爱打扮就是不检点,心思不在正事上。 当然这些都是贺晏臻的总结,这位老师的原话侮辱性很强,他说不出口。 曾有女生被他骂哭,家长找到学校反应,学校也只是口头批评了事。因为老师是正式编制,不能辞退,而他的教学水平又高,许多其他家长纷纷附和,认为老师这样说学生肯定是学生的问题。 “那次事情闹得挺大的,我还去作证了。”贺晏臻说,“学校说老师没有恶意,是学生多想。多亏那女生家长硬刚,这老师才道了歉。” 后来女同学的家长怕她受到老师针对,给他转了班。贺晏臻这个证人,自然成了数学老师的眼中刺。 “梁老师知道吗?”何意听得出神,轻声问。 贺晏臻啧了一声:“她当然不知道。她要是知道能去校长办公桌掀桌子。我妈这脾气可没人敢惹。你看她自己是个老师,可我小时候被同学欺负,班主任不管,我妈能在家长会的时候拿着喇叭去开演讲,把班主任讲哭了……最后校长都惊动了。” 何意很难想象优雅的梁老师还能有这一面,张着嘴,眼睛瞪圆了一些。 贺晏臻第一次看他露出这种表情,圆溜溜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稚气,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何意却又想到了别处,垂下眼问:“你也会受欺负?” “当然了。小时候嘛,长得好看,个头又小。那小子比我高一级,看我不顺眼就找我麻烦。”贺晏臻道,“但他家有钱有势的,老师都上杆子巴结。后来我妈一出马,他爸妈给他转校了。” “是怕梁老师了吗?” “怕我妈的笔杆子。”贺晏臻想了想,又轻咳一声,谦虚道,“也可能是巧合。” 何意看他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内心又无比的羡慕。 他小时候也被人欺负,因为家里的穷养,何意一直忍受着同学的嘲笑和审视。孩童的话最天真也最残忍,他们会直接问何意家里是不是很穷,会当众大喊何意又穿破鞋子来学校了。 那鞋子其实并没有破,何意低头看着小指头的位置,跟人辩解:你看,还有一层防线呢,明明还能穿。 他表现得十分淡定,仿佛根本不在意。等放学后同学们都走光了,何意才开始偷偷抹泪。 他只敢在回家的路上哭,小孩子已经是个很麻烦的东西了,怎么能惹大人心烦? 在路上哭完,回家还是一个乖孩子。 何妈妈虽然不会像梁老师这样冲去学校为他讨公道,但她对何意很温柔,在撞见孩子因为这种事情抹泪后,她请假带何意买了新鞋新衣服。 后来何母去世,何意就是连这样的温柔都得不到了。 高中时,同学们没有嘲笑讥讽何意。但何意却又得罪了班主任,因为他一心只想着成绩,不肯给对方当课代表,也不参加班级活动。 后来米忠军因为改名的事情到学校大闹,班主任觉得丢脸,又认同米忠军的观点,因此劝何意去看看心理科。 幸好教导处的主任一直支持并鼓励着他。 高三那年,主任升任副校长,还将何意叫去了他的新办公室,题了一幅字给他——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可惜何意最后没能考上那所学校,他的成绩报A大也有些勉强,于是最后何意放弃了自己想学的法律专业,报了A大的医学部。因为医学部的录取分数比A大本部低了1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