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然。 车子顺着车流驶上主路。 何意果然惦记梁老师,在后面问:“梁老师是什么病?” “心病。”贺晏臻在脑海里勾勒着慈母恩师的形象,徐徐道,“你这几年电话不打,信息也不发,她心里生气,又担心你,加上更年期,就落了块心病……上个月还摔了。” “摔了?”何意紧张地问,“严重吗?” 贺晏臻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心里琢磨着怎么说。 “你不是不关心吗?” “不关心我能上你的车?” “社交礼仪吧……”贺晏臻随口说着,脑子里已经有了思路,“梁老师帮过的学生不多,但别人都知道逢年过节寄点东西……你倒好,连个话都没有。她拿你当半个儿子,你拿她当什么?” “我拿她当你妈妈。当年是我不对,不应该破坏你跟米辂的感情,闹得你们两家不和……” 何意仍记得那个彻底心寒的秋天,说来可笑,竟然也是九月份的事情,“这件事闹得你跟米辂也很痛苦,我记得我向你道过歉,你也痛骂过我不是人,如果这些不足以让你解恨,那等会儿,我再给你鞠个躬?” 他自嘲一笑:“这是我欠你们的。” 贺晏臻疑惑:“你觉得对不起我?” 何意摇头:“我们之间更多的是尴尬。” “你明知道米辂跟我之间没什么。”贺晏臻道,“他痛苦是因为我,我痛苦是因为不能跟你在一起。” “你不能跟我在一起的原因,是你父母更喜欢米辂。”何意淡淡道,“承认吧,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认识。” 贺晏臻:“……” 才被滋养的勇气又被烧焦。贺晏臻不得不承认,何意的话有道理,一切波折都始于他们的相识。 他也曾后悔自己的举动,但从何意嘴里听到这话,却又有些伤人。 “学长,”贺晏臻沉默半晌,道,“你不当律师可惜了。” “你是在暗示我善于狡辩吗?”何意道,“这话你说过,我记得。不过你很好,做了律师,没有浪费你的天赋。” 口口声声说深爱自己,可自己是被分手的那一个,也是分手后等他回头的那一个。 在他离开北城那天,最后一次看向机场大厅时,在被帅哥当众表白时,在做实验遇到难题崩溃大哭时,他想看到的只有这张脸。 他愿意为了贺晏臻放下对梁老师的感激和对米忠军的恨,哪怕放下的不彻底,余生都要被这两者折磨,他也愿意换来贺晏臻。 可五年了……贺晏臻从来没有出现过。 何意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被欺骗着,他知道梁老师更喜欢米辂。那会不会贺晏臻内心也会在意米辂?哪怕只有一点点? 那两家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不出现,人家两个大概率是要结亲的。 他内心怨愤,又颓然,幸好多年压制成了习惯,不至于流露出来丢人现眼。 “她摔得不严重,现在在家躺着养伤。”贺晏臻沉默了一会儿,他看出何意仍然在意梁老师,于是轻声道,“她也的确很挂念你,怕你怪她。” 以梁老师的性格,道歉太假,只能这样委婉地表示她知道自己错怪了何意。贺晏臻小心地模仿。 他知道这是何意的心结。 窗外车水马龙,有浅浅灯影。何意微微怔住,随后偏过了脸,看着窗外。 贺晏臻看到他眼眶发红,随后豆大的泪珠滚落,沿着面颊滴进领口里。他却仍倔强地咬紧下唇,下巴颏绷紧,抑制着委屈。 贺晏臻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 何意很快平复下来,终于出声:“我不怪她。那是我应得的。” “何意……”贺晏臻迟疑。 “你以后不会来打扰我吧?我对梁老师有愧,但我没打算回去,也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何意悄悄拭去眼角的泪。他庆幸贺晏臻没看到,又怕自己止不住情绪,立刻道,“我要下车,就到这吧。” 车子停下,何意打开车门,落荒而逃。 贺晏臻看着何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半天后舒出长长的一口气,他将车停在路边,又拿出手机。 那条没回复的信息被他点开,贺晏臻这次没有犹豫,发送回复:“……妈,我也希望你们在那边定居。” 一辈人有一辈人的恩怨,一切止步于此,刚刚好。 第104章 周昀在酒店等了半天, 直到半夜也没见贺晏臻回来。翌日一早,他倒是在大堂看了邹律师。 周昀惊异,出于同事间的礼节仍是跟邹律师打了个招呼。 邹律师冲他笑笑, 神色却有几分疲弱:“听说贺律师回北城了, 是真的吗?” 周昀身形一顿,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没走对吗?”邹律师的眼睛亮起, 神色立即舒展开一些, “我就说怎么会……” 周昀看他说话没头没尾,正要说话, 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昨天贺晏臻可能彻夜未归。 “谁跟你说他回北城了?”周昀诧异地看过去。 邹律师道:“律所的同事。”却不肯说具体是谁。 周昀哦了一声,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可记得贺晏臻来的时候, 明明行程还算保密,这位也能一路追上飞机。看来表面上文弱可欺,在律所多年没有进步的人, 实际上也自有手段。 周昀没有看轻邹律师的意思,但也不想跟这人多接触。 因而他虽然猜到了对方的消息可能是真的,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开后给贺晏臻发了一条信息。 —— 贺晏臻的确回了北城一趟。 昨晚他送何意回到家后,在车里抽了根烟,随即便下定了决心回来一趟,当晚买了机票回到北城。 抵达北城机场时已经是凌晨一点,贺晏臻在酒店休息了一会儿, 天刚亮便又打车回了家。 到家时,阿姨还没来,梁老师看到他突然出现很是意外:“你回来了?一会儿还出去吗?” 贺晏臻嗯了一声, 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里:“我回来拿个东西。一会儿就走。” 房间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得不多了, 他很少回来住, 原来的书桌椅和学习资料都已经卖的卖扔的扔。唯有一个简单的保险箱放在床头上。 贺晏臻打开锁,里面是整齐摆放的一叠证书和资料。 他从中抽出A大的毕业证,将里面夹着的一张橘色便签纸小心地拿下来,放进随身钱包。又拿出一沓资料,转身去了书房。 梁老师看他忙进忙从,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跟着走到了书房门口。 打印机嗡嗡声响着,贺晏臻左手扶在机器上,看着复印的资料微微愣神。 梁老师默然站立片刻,终究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