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淡声说:“木桶不结实。” 书童恍悟:“也是,看着不大,八十八斤重呢!” 快手快脚包好雷火弹,往黑乎乎的家伙怀里一丢; 柳穿鱼不甘不愿地接住…… 总归是人家一番好意。 雷火弹大小正好在一掌之握; 翻掌假作藏入宽袍袖内,是一息也忍不得,丢进储物格。 给剑帅的雷火弹当然只有一枚; 另一个书童自己揣好。 书童想想,不放心似的:“不到生死关头,这东西可别乱用啊。若非你是老爷的恩公,才不会……” “初升,靠岸了。”蔺不知平静提醒。 “啊,差点撞船……奶奶的,对面船没长眼睛吗?敢瞪老子,谁怕?” 对面船家,面色不善,恶狠狠看向这头; 这回,书童没再扮猪吃老虎,属于天级高手的气场全开—— 那边人秒怂。 船家慌慌张张赔罪作礼。 书童“哼”了一声,赶在船中积水多到快沉船前,控着小船,稳稳靠岸。 早在零星小雨时,书生从船舱找出斗笠、蓑衣穿戴好。 初升给赤条男胡乱套好衣裳,拖着人上岸。 胖次蒙面侠眼珠一直在滴溜溜地转,直看到对面船家向书童服软,果断作出决定,上杆子凑到那一对主仆跟前,一会儿要帮忙拎桶的、一会儿说替初升撑伞。 蔺不知默许玩家跟随。 剑客来到落星镇,有自己的事情,原也没想跟玩家牵扯的。 跟书生告别。 岸上雨小一些,淅淅沥沥的。 柳穿鱼看着那一对主仆走出没几步,有一辆牛车停在二人跟前。 收回视线。 血黑蝠绒最大的优点是防水,雨珠跟落在荷叶似的从绒面上滚开了,不打湿里层。 于是,柳穿鱼有意放慢步法,闲悠悠的; 仿佛没察觉到周遭的汹涌暗流; 黑纱黑袍的武者一手提着赤血色大斧,一手拎着装满鱼的大桶……画风略有不对。 越远离渡口,四面八方而来的黑衣人越多了; 每一个人都脚步匆匆的,看他们走路姿势,警戒心显然拉满。 雨中小镇,气氛压抑; 人流熙熙攘攘,一片麻麻黑堪比蚂蚁多; 安静到诡异; 如人们头顶的层层黑云,随时会炸出恐怖天雷,四处弥漫着危险。 落星镇在整个既县,都算特殊; 说是镇,堪比一座小城了; 名义上归属既县; 实则在陈国一分为二后,原本就是被迫打服的云中族人,重新掌握祖祖辈辈属于他们的领地。 云中族有二宗师坐镇,自然足够硬气; 类似云中族这样的地方着实多了,朝廷统治不力,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都跟柳穿鱼无关。 只知道,在这里打架不用担心被下黑牢! 当然,他来此的目的是为卖货; 人不犯我,何须犯人; 能不打架最好了。 雨水滴答答的,久了实在烦人。 没办法。 每年这个季节,落星镇足足下上一两个月的雨; 雨水挡视野,天色阴沉沉,常常白昼如黄昏,露天交易很考验眼力……故曰“暗市”。 幸好,云中族“服务意识”到位; 不止城中,连城外渡口、郊野主路等,铺满上品的、扛得住天级武者轰炸的青石; 湿哒哒的走路,好歹不会弄得满身泥泞。 尚未到主城。 柳穿鱼就看到但凡视野好一些的空地,已有人抢占位置摆起了摊。 “暗市”拍卖自然是重头戏; 可这样的私人摆摊,却是“暗市”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让他想起《飘渺奇人传》里,有一人在暗市捡漏无数,在服用一枚奇果后,从资质奇差、没有根骨的人级武者,被强迫洗经伐髓、险些筋脉断裂而亡,遂一举突破、连跨两个大境界,成为玄级高手!自此一飞冲天! ……嗯? 好大胆的贼子,偷东西偷到他身上了? ——左右张望着、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剑帅,其实对任何一个人的靠近都洞察秋毫。 贼子眼力好,一眼瞄中木桶里的鱼获; 其人身法诡秘,阴沉沉的雨天掩饰,整个人如溶入空气中…… 手也极快,指间弹出如蝉翼般轻薄的刀片。 “啊——” 是一声惨叫。 柳穿鱼反应更快,一个错步,躲开溅飞的血花。 ——落在衣服上无所谓,反正血黑蝠绒不沾液体;可别污了木桶的鱼,还想着要自己吃呢! 贼子的惨叫,惊动来来往往的黑衣武者; 气氛倏然紧张…… 定睛细看,贼子挥舞着两边胳膊……血还在喷涌。 没了手。 手齐齐整整地待在地上! 虽说,所有人蒙着脸,看不到是什么眼神; 可柳穿鱼明显察觉到大家投过来的目光,火辣辣的滚烫! 呼吸间,他周遭一丈内没第四个人。 第二个人是痛号“我的手我的手”的贼子; 第三个人…… 柳穿鱼无辜又无奈,唤出声:“鬼兄。” 鬼兄隐匿工夫比贼子好得多多了。 时常是柳穿鱼也察觉不到的。 被对方追杀得久了,莫名其妙养成一种直觉,每每对方出现就若有所感。 剑帅不高兴:“以后斯文点,别搞得血水四溅,差点弄脏我的鱼。” 鬼兄老实认错:“下回换‘百烦消’。” 柳穿鱼默。 ——百烦消是一种奇毒,沾着人的皮肤,除非发现及时、运功阻挡再吃化毒散,否则……整个人就没了,“烧”成灰烬。 据说,创造此毒之人,悲悯人活着总有百般烦恼,历经无数次失败和挫折,成功研制出这一味“百烦消”。 剑帅想想道:“百烦消太贵,不值当。” 鬼兄“哦”了一声,不知是赞同,或者有什么异议。 柳穿鱼很快将乱七八糟的人或事给抛到天外,站定,微抬起下巴:“如何?” 鬼兄言辞朴素:“小鱼最美。” 柳穿鱼:“……” 罢。鬼兄是个笨嘴,会夸人已经很不错了,无需纠结个别用词。 柳穿鱼提起木桶,给他看:“胭脂鳕鱼,等会儿请你吃。” 又纠结:“不会做。” 鬼兄为他分忧:“我做。” 柳穿鱼狐疑看着他:“你会?” 鬼兄语气死沉沉的没波澜,剑帅莫名听出一股较劲儿的意味—— “不输郎步奇。” 柳穿鱼瞅瞅对方的“专精”,反正是没看到“烹饪”一项; 转念想,胭脂鳕鱼生吃据说都鲜美无比,就没所谓厨艺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