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来了。 她‘哗’的将书扔在了桌上,眼睛睁的滚圆的看向梁哲,:“五哥,你怎么知道她的?不对,不对,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她还要说什么,却想起秦王下聘那日当众立威的事。 甚至连梁公都在用膳时发了话,老房子着火烧的才烈呢,谁都不许去招惹那位秦王殿下和恭候府的人。 梁玥咽回去嘴边的那些话,只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五哥你是读书人,学的都是大道理,而陆燕芝,她,她就是那话本里的小妖精,对,妖精。” “书生遇见妖精就没什么好事,你可斗不过这个最爱使歪门邪道又不择手段的女人。” “更何况,她如今攀上了高枝,我们得罪不起,躲得远远的才是。” 这番话叫梁哲的耳朵红透了。 他的这个妹妹说的太...书生妖精什么的,也太没规矩了。 但听见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梁哲心中猛然一紧,他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那位陆六姑娘已经许配人家了。 “是我失礼了。” 看梁哲情绪低落的道歉,梁玥鼓了鼓嘴,想了想却没继续说什么。 她这位哥哥最是守礼,既然这样说了,那就应该不会再有后续,她还是不火上浇油的好。 * 岭上猎场 大帐内 几团雪白的绒兔堆叠在一角,三瓣嘴不停地蠕动着吃食。 左侧是一张浅青色的床榻,上头还搭着同色的帘帐,床铺上放着浅金色的靠枕,触手生凉柔软舒适的绸缎锦被。 外头的小桌上放着羊脂玉的摆件,一把古琴、小巧的甜白瓷杯,镶金嵌玉的梳妆箧,朱红色的脚踏和地毯... 这清浅秀致的东西与左侧的布置行成了强烈的对比。 “春王正月,公即位。三月,公会郑伯于垂,郑伯以璧假许田。夏...” 午后,帐内又有低沉又轻缓的男声不徐不疾的响起。 这处大帐设在背阴处且四处多有树荫,近期又搭建了些遮蔽物,清风拂过林间,吹进帐内倒也觉得清爽。 今日陆燕芝穿着一身蔷薇色的缠枝夏裙,如之前一样用着同色的绸缎裹着眼。 垂下的发髻边是一对盈盈的粉珠,整个人都像是一颗泛着粉色的蜜糖,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陆燕芝原本是坐着,在一阵阵的清风、蝉鸣和读书声中慢慢的变成了侧倚着半躺,随后完全躺平呼吸平稳的入睡了。 周重邛一边背着书,一边看着陆燕芝。 看着她从正襟危坐到瞌睡的点头,最后更是将脸埋在软枕上蹭了蹭,下意识的护着肚子,随后心满意足的睡去。 这样神态的陆燕芝很难不叫人心头发软。 看人睡了周重邛也没停,而是将声音放的更轻更缓了些,:“...四月丁未,公及郑伯盟于越。秋,大水。冬十月。” 帐外,李公公放轻了脚步走进了帐内,果不其然看见了还在沉睡的陆燕芝。 他候在一侧等周重邛哄得陆燕芝睡踏实了不再背书,才低声开口说道,:“殿下,孙首领和杨护卫在帐外求见。” 周重邛点了点头,随后指了指陆燕芝身侧的小锦被。 李公公心领神会的上前给陆燕芝盖好放下帘帐,随后才出了大帐进行传唤。 这近半月来,陆燕芝一直在帐内同周重邛同住。 按理,一个目盲娇弱,怀孕还怀的艰难又行动不便,一个才从鬼门关爬回来,重伤未愈起不来身,应该各自修养才是。 但如今是在猎场,还有陆燕芝这个堪称一眼看不住就会出各种意外的小倒霉蛋,只要不盯着她总感觉是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陆燕芝如今的身子没人敢赌,周重邛只得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这几日陆燕芝无所事事又嫌起自己的学识来,于是,教书的任务就落在了周重邛的头上。 最近陆燕芝跟着学的是《春秋》。 但很显然,陆燕芝不是一个好学生。 而‘周夫子’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先生。 陆燕芝还清醒的时候,周重邛读一句,她还能跟着读一句,读完,周重邛会挨个解释意思给陆燕芝和她肚子的孩子听。 可陆燕芝一旦犯起了困,天大地大,她睡觉最大,周重邛的声音就成了最好的安眠曲。 但谁能拒绝捧着小孕肚犯困的小可怜呢。 不能。 于是‘周夫子’不仅不能拿戒尺打学生的手心体罚她,还得注意叫她睡得更舒服。 很快,孙青和杨大一起进了内帐。 说话时几人都极力放低了声音,孙青最先拱了拱手,:“殿下,如今圣上清洗通敌逆党,牵连甚广,京中有不少人惶惶惊恐如惊弓之鸟,还有些请托到了府上。” 周重邛轻轻的转动着手里的扳指,:“本王如今伤重未愈,还累的夫人奔波伤身,如今无暇顾及其他,只想好好养伤后与夫人完婚。” “这些人通敌叛国,私通贼寇,推波助澜致使边关战事频起,千金之下是白骨累累,血债是要血偿的。” 孙青点点头,抱拳应诺道,:“属下明白了。” 待他说完,杨大跟着问了一句,:“殿下,邓府的那位公子还关着呢,这几日邓府几次托人来求情,您看...” 周重邛掀起眼皮看向杨大,轻轻地问了一句,:“本王竟不知你杨大人何时这般心慈手软了?莫不是开始吃斋念佛吃的脑子里都是慈悲?” 若是秦王冷脸或是出言训斥都是小事,可这样轻飘飘的反讽,叫杨大冷汗一下流了出来。 他硬着头皮解释道,:“那位十一公子是邓公最喜欢的一个庶子。” “几年前在京中醉酒御马后当街踩踏一个七品官员家眷致死,当时事情闹得很大,但邓公出面将人保了下来。” 三公位极人臣,其他人多有忌讳也不足为奇。 而听着这番托词的周重邛没有半点动容。 周重邛不笑的时候神色总是带着些冷峻漠然。 就像他与陆燕芝在梅园初遇时,叫陆燕芝尴尬到脸疼的冰冷。 老实说,敢顶着那样难接近的气场还锲而不舍的靠近,是陆燕芝成功的第一步。 从前陆燕芝是外人,眼见她过的坎坷,周重邛顶多生出些琢磨她的意图时的放任和薄弱的怜悯。 但如今陆燕芝是他的内人。 这几日周重邛在陆燕芝的面前收敛的极好,哪怕她还看不见,仍旧给自己套了层柔软的“兔皮”。 陆燕芝已经极力靠近并艰难的往前走了五十步。 剩下的五十步周重邛很坦然的接了过来。 前些时候努力显现出温柔来的周重邛叫李公公及孙青他们这些人努力憋笑到脸红脖子粗。 但周重邛的努力也是有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