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郡王,再说,玉安还有三九的闻风院。 过了许久,陆重叹了口气,对段临舟说,我会守着段氏,等东家回来。 段临舟笑道,好。 段临舟和陆重二人惺惺相惜,是知己,亦算得上是半个亲人。段临舟为见黄泉所苦,陆重都看在眼里,如今段临舟能有一线生机,陆重再高兴不过,他深深地看着段临舟,几乎又忍不住旧话重提,想陪他去玉安。 段临舟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轻轻笑了,说,二哥,商行就交给你了。 陆重一顿,长长地叹了声,说,你只管放心去。 段临舟伸手碰了碰他的肩头,笑道,有二哥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陆重看着段临舟脸上的笑容,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摇头道,段家你也别担心,我会看着段家人的。 段临舟心中一暖,点了点头,他想了下,开口道,二哥,要是我不能回来,劳你替我看着段氏三年—— 陆重脸色沉了沉,瞪着段临舟道,胡说什么…… 二哥,段临舟打断他的话,说,你知道我的性子,事情总要先做准备。 陆重沉默须臾,没有再说话,半晌,道,好。 他定定地看着段临舟,说,一定要活着回来。 此去玉安,便是段临舟也未必有把握全身而退。玉安和梁都都不比瑞州,甚至比之当初的丰州更为凶险。 玉安是信王封地,梁都,已经是秦凤远的天下。 穆裴轩无论是去玉安还是梁都,都凶险至极。 尽管穆裴轩是以朝拜少帝之名入玉安——这是穆裴轩想出的离开封地前往玉安的理由。他如今戍守一方,没有皇帝诏令不得轻易离开瑞州。自他决意去玉安,就早早地写了折子,请人送去了玉安。 小皇帝允了。 抑或说是信王允了。 段临舟离开前还见了段葳蕤一回,自经过段氏祭祀一事后,兄妹二人还是头一回相见。 段临舟发觉自己这个妹妹成长了许多。 段葳蕤对段氏族人逼迫段临舟一事耿耿于怀,她没有替段临舟守好段家,还让族人将刀刃对准他三哥——段葳蕤这些年来,一直生活在段临舟的羽翼之下。直到那时,段葳蕤猛地想,她是不是成了她三哥的拖累?甚至,段临舟嫁入安南侯府,都有她的原因。 段临舟想为他们寻一份庇佑。 段葳蕤心思细腻,此前不曾去想,如今一想,竟夙夜难寐。 段葳蕤想为她三哥做点什么。这世道对坤泽并不宽容,可她想,既然她三哥能以中庸之身创下这偌大的基业,她即便不如三哥,可也当独当一面,让她三哥不再为她忧心。 段葳蕤聪慧,自小长在段临舟身边,耳濡目染之下,行事颇有段临舟之风。她名下就有段临舟在她生辰时送给她的胭脂铺子,段葳蕤向来打理得不错,论起处事行商的见解,就是她兄长段临安都不及段葳蕤。 二人相见,段葳蕤虽未明言,可段临舟何等敏锐,自然能察觉到段葳蕤的变化。 他心中欣慰又有几分怅然。 段临舟想,他也许做错了,可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穆裴轩并未忘记海上流寇袭击段氏商船的事情,情期一过,他便让付岳去寻陆重问过那伙海寇的消息,在码头蹲了几日,总算寻着一点蛛丝马迹,而后大张旗鼓地联合府衙进行了一番剿匪。 他这阵仗大,针对的不但是海上的海寇,连山中的流寇都被剿灭了几股,尤其是海上的海寇被瑞州的水师打得抱头鼠窜,凄惨不堪,索性记恨上了当初劫掠段氏商船的海寇,其中又是一番狗咬狗自不必提。 那一伙海寇死在海上的死在海上,活捉的,无不擒回瑞州,昭示罪行,斩首示众。穆裴轩还亲自去监刑了,没道理他的郡王妃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欺负,他还能就这么咽下的。 彼时已经是隆冬天,朔风如刀,在狱中被酷刑招呼得不成人形的海寇只留了出的气,一个个被披头散发,满面血迹。 年轻的天乾负手站在高高的监斩台上,颜色昳丽的一张脸,神情冷峻如修罗,让人不敢看第二眼。一旁监斩官在宣读海寇的罪行,末了,加上一句敢在瑞州境内作奸犯科者,罪不容诛。 “行刑——”二字裹挟着冷风,衬着刽子手臂膀中寒光凛冽的长刀,让围观的百姓都后颈发凉。 流光在段临舟耳边学那场让瑞州上下风气为之一肃的杀头场面时,段临舟正在挨银针,牛毛似的银针扎了满背,他笑得肩膀乱颤,被纪老大夫拍了一巴掌。 段临舟闭上嘴,半晌,又道:“咱们小郡王这是一石二鸟,敲山震虎呢。” 流光:“啊?” 牧柯直勾勾地盯着纪老大夫下针的手法,闻言头也不抬,道:“一来,替你们段老板报了私仇,二来,如今各地流寇作乱,莫看瑞州太平,暗地里也是暗潮涌动,郡王如此正好震慑了这些亡命之徒。” “告诉他们,瑞州是块铁板,不是谁想踢就能踢的。” 一支银针入了体,段临舟抽了口气,说:“牧先生说的是。” 流光恍然,道:“我还以为小郡王是替咱们公子出气呢。” 纪老大夫懒得搭理这些打打杀杀的话,他对段临舟说:“准备什么时候走?” 段临舟道:“两天后。” 纪老大夫点了点头,道:“牧柯说要跟你们一起回去,老夫这把老骨头就不跟着你们折腾了。” 段临舟愣了下,道:“牧先生要去玉安?” 牧柯说:“嗯,我爹娘都在玉安,我得去看看,而且你身上的毒离不得大夫,我和纪老大夫最了解,我去再好不过。” 段临舟抬头看着牧柯,认真道:“多谢。” 牧柯摸了摸鼻尖,笑道:“且不论你是裴轩的郡王妃。你是病人,我是大夫,不必言谢。” 第79章 118 穆裴轩和段临舟离开瑞州时已近腊月中旬,瑞州冬日少雪,去岁天气古怪,今年却不曾降雪。虽说无雪,可天气依旧寒冷,他们出发那日却是个晴天,日头挂得高,驱散了几分寒意。 “今天天气真好,是个好兆头,”李氏知道穆裴轩和段临舟今日远行,特意来为他们送行,她说,“一定会顺利的。” 穆裴轩道:“承大嫂吉言。” “我和临舟不知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府中事情我已做了交代,也托韩叔和徐伯父对王府多加看顾,”穆裴轩说,“大嫂,你若是有事,就遣人去给他们传个口信。” 自穆裴之去后,穆裴轩的母亲搬入了佛堂,终日茹素诵经,不再理会王府事宜。李氏消沉了许久,可到底还有两个孩子,她又是外柔内刚的性子,慢慢的,便将那份悲痛压在了心里。 穆裴之已经不在了